然,他可不觉得严锦添会造反。
琼州城屯兵十万,拿来守城还可以,要拿来造反?且不说就那么一点区区兵力,琼州还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但就说——
举事这种事,讲究是天时地利人和,出师有名最重要。
现在皇帝虽然昏聩,但也就只是庸碌而已,唯一可以算是令人不齿的就是他过分好色的习气了,但这在一个帝王身上,又不是什么致命的毛病。显然,他也永远不可能猜到,严锦添之所以要把老夫人送走,其实就只是为了防严锦宁的,他们家这么折腾了一圈下来,就剩下老夫人一个了,既然他沾了手,就总不至于还把老夫人留在严锦宁的刀口之
下,任那丫头拿来练刀的。“属下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宴请的名单都是这些年和严家交情比较深厚的几家,属下打听过了,不单单是咱们王府,太子和昭王那边,他也都没下帖的。”苏青道,顿了一下,又抬头去看了眼司徒
铭的脸色,“日子是元月十二,到时候殿下要过去吗?上回贵妃娘娘宫里的那件事,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怀疑。”
“怎么可能没有怀疑?他严锦添又不是瞎的!”司徒铭冷冷的道。
那件事,他本来已经安排的天衣无缝了,何况后来是诱导了皇帝亲自出手,严锦宁本来是绝对逃不掉的——
那个丫头,居然不知好歹,一次次的拒绝他,当面打他的脸?还真以为自己是非她不可的吗?
殊不知这天底下,除了龙椅宝座,还真就没什么东西是他司徒铭拿得起放不下的。
本来他想要让她知道拒绝自己之后的下场的,本来是布置的万无一失了,谁知道严锦添会突然回来,坏了全盘的计划。
这件事,其实是相当棘手的。
司徒铭并不想和严锦添之间交恶,但是严锦添这种人,心比天高,想要降服他也不容易,既然都已经被他撞上了,又何必再去解释,把他当傻子似的再招惹一回呢?
“这位武威将军的脾气,据说不是很好!”苏青担忧道。
“到底是交好还是交恶,那就看严锦宁这个妹妹在他心里的分量了!”司徒铭叹一口气。
如果严锦添真的心疼这个妹妹,那么他们之间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而如果严锦添也没把严锦宁当回事,那么他和祺贵妃帮着皇帝算计严锦宁的事情就完全不叫事儿了。
“那现在我们就袖手旁观的看着吗?”苏青还是觉得有点着急。“要不然呢?”司徒铭反问,靠回椅背上,眼睛盯着屋顶的房梁,慢慢的道:“现在又不是我们一家着急,而且说白了,严锦添算什么?我们西陵区区的一个二品武将而已。本王现在更不放心的还是太子和昭王,这两个人之间的火一直没烧起来,这可不是个好的讯号。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老七都要娶定国公的嫡女了,这个时候太子不该是恐慌的抢着出招了吗?可是他居然能忍得住?总不会是想着要等到婚
礼那天再出手吧?”
司徒渊娶妃,那天的场面必定很大,要在婚礼上动手脚可不容易,而且他们能动什么手脚?总不至于在婚礼上刺杀司徒渊吧?
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永毅侯府。
严锦宁听说严锦添要设宴给老夫人践行,也是十分意外的。
这个人,这么多年了,在外的行事一向都低调,总不至于回京一趟就改了脾气吧?
不过就是送老夫人离京安养,何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要请人来家里闹腾?
她心里十分肯定严锦添是不安好心,所以到了十二那天,干脆就称病,缩在海棠苑里没有出去见客。
永毅侯府这天设的是午宴,请了也不过七八家的客人。
因为是打着给老夫人践行的名义,严锦添就只邀请了各加的女眷和小姐公子们,同时也算是个避嫌的意思,明摆着告诉皇帝,他没有在京城拉帮结派,街角官员的意思。
收到帖子的几家人,无一例外的都来了,其实也不就是和永毅侯府的关系有多好,只是那天国宴之前大家匆匆见了严锦添一面,印象都不错,而且——
这位武威将军还没有娶妻呢。
各家的夫人登门都是带着私心的,而且后宅宴请女眷和小一辈的,没多少讲究,各家也甭管是嫡女还是庶女,总之年龄相仿,差不多能议亲的都带了来。
几位夫人是在梅苑的暖阁和老夫人叙旧的,小辈的们则是在后院的花厅。
严锦雯一早就过去接待客人了,因为冯氏刚过世,不能过分打扮,她却也精心修饰过妆容。
只是很可惜,赵王府来的就只有清河郡主一个人。
“郡主!”严锦雯强打精神上去招呼,顿了下,又假做不经意的道:“怎么世子爷没有一起过来?”
司徒海晨好玩,以前是经常和严锦华那些人玩在一起的,但是后来清河郡主和严锦华议亲的事情不了了之了之后,他就几乎不过来了。
“哥哥今天刚好有事,一大早被海玉拉走了!”清河郡主也没多想。
这时候花厅里已经有七八个人了,大家都在说说笑笑的,一群年轻的公子和小姐们,场面十分的热闹。
听说司徒海晨不能来,严锦雯就明显没了多少精神。
清河郡主左右看了眼,不禁奇怪,“咦,宁儿呢?怎么没见她?”
“哦!我刚叫人去找了,也不知道二姐姐怎么回事,今天居然迟到了!”严锦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正说着话,她的丫头刚好回来,却只是孤身一人。
“二姐姐呢?不是让你去催了吗?”严锦雯道。
“二小姐说是病了,不来了!”丫头回道。
严锦雯一愣。
“宁儿生病了吗?严重吗?”清河郡主焦急的上前一步。
那丫头一阵为难,“奴婢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好?今天府里这么多客人呢!”严锦雯嘀咕了一句,正想着要怎么处理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道冷淡的男声传来,“宁儿病了吗?”
严锦雯赶紧收摄心神,转身,刚好严锦添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他似乎是在军营里习惯了,即使穿便袍的时候身上也从无装饰,一身玄色长衫,衬得身姿挺拔笔直。
彼时阳光正好,清河郡主抬眸看过去一眼,登时心跳如擂鼓。
她人久在京城,见到的样貌英俊的男子是有的,但是那些人,即使不是纨绔,也都是书生气的多,很少有严锦添这样明明样貌生得俊美,却气势阳刚的。
其实那天在承天殿的门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虽然天很黑,但是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就几乎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这种感觉,真是叫人羞怯又兴奋的。
严锦添是什么人,自然当时就发现了清河郡主落在他身上的眼光特别,不过他也只当是没看见,只问严锦雯的那个丫头道:“宁儿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奴婢也不知道。因为二小姐一直没来,我家小姐就让奴婢去看看,结果灵玉就说二小姐病了。”那笑丫头回道。
今天是给老夫人践行,而来的这些闺秀和夫人们也是冲着严锦添的,至于严锦宁来不来的,其实真的没多少关系。
严锦雯刚要说话,严锦添已经一撩袍角往外走,“我去看看!”
生病而已,而且头一天严锦宁都还活蹦乱跳的,难道过了一晚上就会病死了吗?大哥也太小题大做了。
严锦雯的心里忍不住的又开始泛酸。
“我也去!”清河郡主是真的关心严锦宁,回过神来,赶紧也追着去了。
严锦雯本来也想去,但是这里离不开人,就只能留下了。
严锦宁显然是没病的,她也没想到严锦添会这么穷追不舍的找来,彼时正拿了花绷子坐在火盆边上绣手绢,火盆的炭火底下埋了红薯和栗子,这会儿已经差不多熟了,满是飘香。
她最近心情不好,不怎么爱说话,两个丫头就叽叽喳喳的围在旁边,一边扒拉着等炭火,一边扯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严锦添和清河郡主推门进去的时候恰是看到这一幕。
两个丫头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赶紧跪下去,都不敢去看严锦添的脸色,“大公子!”
清河郡主也愣住了,“宁儿,他们说你病了啊?”
谎话被撞破,严锦宁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严锦添一再逼她,她的心情不好,随手把华棚子扔了,转身往里屋走。
清荷郡主和她关系好,一直都觉得她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但是还很好相处,这时候便有点意料之外。
严锦添也不识趣,直接旁若无人的举步跟进去,倒是和和气气的道:“怎么,还跟大哥生气呢?”
他这人前演戏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不知道真相的,绝对会以为他是个宠爱的妹妹的好兄长,比如——
清河郡主。
严锦宁并不掩饰她和严锦添之间关系不睦的事实,当即冷冷的顶回去,“大哥你不用再来找我了,总之你叫我去做的事我是不会做的,随便你怎么样,你要再这么咄咄相逼,咱们连兄妹都没得做。”她伸手去桌上拿杯子倒水,本来是已经下了逐客令了,没曾想严锦添居然置之不理,反而一撩袍角就弯身在凳子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