搐,咬着牙道:“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即使她发作你和姨娘,也都是为着我。如果我因为一时对你的不忍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我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温含章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瞎好人,实在是永平侯自个就恪守规矩,没有让姨娘庶女们有争宠宅斗的空间,温含章对着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几位姨娘在府里不比张氏身边的大丫鬟风光,张氏一早就发话,叫姨娘带着自己生的子女过活,她不愿管别人生的孩子。爹爹跟嫡母都无动于衷,温晚夏几个从小就过得跟个小可怜一样,略强势一点的嬷嬷都能在私下呵斥他们几句。
温含章就看着这些小姑娘,每次遇到都用像雏鸟一样软萌的眼光看着她,羡慕,渴盼,她一向心就不是个硬的,上辈子养个宠物猫死了,她都难受上好久,天长日久地对着温晚夏他们,情分剪不掉也断不掉。
她愿意听温晚夏站在这里解释,也就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了。
温晚夏久久无语,她以为长姐一向怜悯她们在府中艰难,即使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必定不会叫她落得太惨。可今日一番对答,她却发现温含章为人通透,平时只是不跟她计较,若她要计较,她很难从她手中讨得了好去。
事已至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温晚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起了那种心思。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十分凶险。她赌的是钟子嘉性洁气高,对这桩长辈订下的婚事犹为不喜,一定不会看出其中破绽。但若钟子嘉有一次起了疑心,主动上门求证,就像现在这样,她必定会交恶于大姐姐。
她本来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香嘉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钟子嘉与她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她当时心下恼怒,瞅着马车上永平伯府的印记,突然心生此计。后来就无法自己,每次在府中受了气,便出府冒充大姐姐在他面前做戏。
看着他眼中的反感,她就心生快意。每一次在正式场合时,她都刻意和大姐姐站在一起,都是为了混淆钟涵对她和大姐姐的认知。她没想到的是,钟涵没有不胜其烦上门退亲,反而是她东窗事发。
温晚夏心中思潮翻涌,又听见温含章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府中对你亲事的安排,这些事我本也可以不告诉你。爹爹去世前,将你们几个的婚事托付给了大哥,大哥早就在才墨堂中看好了几个有潜力的寒门举子,想着府里资助他们一场,若是等他们金榜题名时,伯府提出亲事,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另外,芙蓉社的事——”
温含章顿了顿:“我早跟你说过芙蓉社有三不入,你却听信寿春候府四姑娘的话,以为我拦着你进去,是不想你遮盖了我的风头。你可知道今日芙蓉社出了一桩事故。张琦真带了她那记在将军夫人名下的妹妹前来,想叫她入社。众人万口一辞,以她假嫡为由,不愿叫她达成所愿。张琦真后来恼羞成怒离开,途中和她妹妹闹出几句口角,她妹妹一头撞在假山上,生死不知。”
温晚夏听着温含章说的这些叫她心惊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张大姑娘不是大姐姐的朋友吗?”
温含章瞥她一眼道:“她人品不堪,我和她已经断交。”
温晚夏终究只是十五岁的姑娘家,能在温含章面前撑到此时已是靠着一股心气。她像只斗败的公鸡般颓然道:“老太太明日要怎么对我?”
钟晏身着朱红麒麟的刺绣袍服,绷着面皮坐在马车中听着府中耳目的汇报,待听到钟涵已经出门送喜帖时,再也听不下去,赶紧叫车夫往延平侯府的方向走。
再不快点,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