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威,无非是仗着冯北。
他付出了这么多年,却仍然是一败涂地。
周骏见不得贺关昀这么痛苦。虽然知道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为了另一个人,可他仍然见不得他难过伤心。他脸色一苍白,周骏就觉得自己的血液仿佛也从心脏那里开始凝结,痛了自己的一份,也连并着痛了贺关昀的一份。
要是贺关昀深爱的人,是他,该多好。
他不止一次这么祈求。
谢关雎声音有些抖,低声问:“你们婚礼……婚礼打算什么时候举办?戒指,戒指选好了吗……”
贺若峰正等着贺关昀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地把他赶出去——贺关昀一直是个脾气跋扈,掩藏不住情绪的人。只要贺关昀这么干,他就能让冯北看看,贺关昀到底是个多么没有风度、宛如疯子妒妇的人。
但他千想万想,没想到贺关昀比他还会演!
贺若峰愣愣地看着贺关昀飞速红起来的眼眶,简直,简直我见犹怜,他都快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了。MMP。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结婚?”门被推开。
冯北脸色不大好地站在那里,冷冷瞥了眼贺若峰。显然是对他有一丝厌烦。
贺若峰吓了一跳,面上瞬间白了一下,他匆匆站起来,笑得勉强:“冯北哥,你来了?我,我刚才只是……”
冯北没理会他,贺若峰只好讪讪地住嘴。
周骏站起来,脸上的平和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挑衅的眼神,看向冯北。
冯北眯起眼睛,视线在他脸上一扫而过,嘴角提了一下,像不屑与他有所竞争似的,径直越过他,朝这边走过来。他身形高大修长,一走过来,便遮了贺关昀脸上的所有光。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睨了贺关昀一眼,贺关昀便颤抖一下。
仅仅是贺关昀这么一个细微的反应,周骏便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塌糊涂,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捏成了拳头。
气氛中的剑拔弩张和窒息感缓缓充斥。
而谢关雎自己继续演自己的。
他的脸埋在枕头里,露出来的一小片眼角挂着不易察觉的泪水。当他听到贺若峰口中冯北婚讯的一瞬间,心脏仿佛都被拧成一团,无法呼吸。冯北进来那一刻,他仿佛又得以喘那么一口气,却也不至于抱太大的希望——
即便冯北不和贺若峰结婚,也不会和他。他在这场漫长的追逐中,已经逐渐不抱希望。
他已经无数次去想,如果一开始没有喜欢上冯北,会不会更好。
冯北垂眸看着病床上的人,几乎能够感觉到他压抑的心情。这个人,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自己。这样真的值得吗?如果告诉他,他再也不能画画的事情,他会怨恨吗?
想到有那个可能性,冯北心里微微有些烦躁。
他蹙了蹙眉,视线落到床头边上的红色玫瑰上,不知为何,感到格外刺眼。
他道:“你们先出去。”
贺若峰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不敢违逆,犹豫着走向门口。
周骏气极反笑:“你算什么?对关昀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以为他是你的什么,玩物吗?我告诉你,我总有一天会把他从你手里抢……”
话还没说完,谢关雎从枕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周骏,你先出去吧。”
周骏的声音一下子被打断了,他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恶狠狠地瞪了眼冯北,被回报的是冯北眼底的嘲讽。那嘲讽虽然淡淡的,却一下子如同利剑砍到周骏。
贺关昀叫他出去。
无论他付出了什么,终究是不及冯北一句话。
周骏忽然意识到,他刚才所说的所有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玩物”难道不是在说他自己吗?他多么可笑!为什么他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总有一天他会抢过来?呵,可是抢过来的,难道不是贺关昀的怜悯吗?
他走出病房,拳头死死握着。
他盯着病房门口,从这个角度可以把里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刚才贺关昀为什么会吃下他喂过去的苹果了。认识这么多年,贺关昀从不越过好朋友那一步,刚刚吃下他喂的苹果,他还以为贺关昀终于打开心扉了,终于可以有新的进展了。
可是没想到……
竟然只是利用他,让冯北嫉妒而已。
真是好得很。
周骏站立在原地,被走廊照过来的夕阳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一动不动,眼底逐渐聚集起风暴,有什么欲望夹杂着求而不得的疯狂,在他心底里变成了深渊。
502:【咦,周骏的黑化支线好像开启了,他的爱意值加5,现在已经95,黑化值30。】
谢关雎:【……黑化值点满会怎样?】
502:【目前还不知道,但是肯定会出现超出控制范围之外的意外,这是肯定的。】
谢关雎早就考虑过可能出现这种意外,毕竟这个世界里除了冯北,其他人也是血肉真实地存在着,也有自己的感情。有人会喜,就有人会痛。但他并非真的贺关昀,所以也无法回应周骏的感情。
冯北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白色的mp3,面无表情地扔到谢关雎的床头,道:“我助理在报废的那辆车子里找到的,随手带来给你了,里面存的都是什么歌,你的品味堪忧。”
谢关雎一下子惊慌起来,抬起脸,紧张与仓促令他看起来脸颊发红:“你打开听了?”
冯北嗤笑一声,冷冷道:“怎么可能,只是随手翻了目录。”
过了会儿,又木着脸补充了句:“还有这花这杂志也一样,品味堪忧。”
谢关雎心道:【呵呵】
502:【?】
谢关雎:【明明就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还说没听,死傲娇,不拆穿他是他谢哥哥的温柔。】
502:【……】
冯北瞥着谢关雎,瞧他好像放下了心,不安地将mp3揣进枕头下面,仿佛既松了口气,又隐隐有股子失望。
冯北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底里泛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贺关昀到底是对自己有着怎样的执着,能十年如一日的,去做那些事情,仿佛把自己的人生当成了他的人生。
谢关雎呆呆地看着冯北,眼底有痴迷与爱恋一闪而过,虽然稍纵即逝,但是被冯北很好地捕捉到了。
谢关雎一和冯北对上视线,就赶紧慌忙移开,竭力让自己镇定一点,低声问:“和贺若峰结婚的事情,是……真的吗?”
冯北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抱起双臂,反问道:“是真的又怎样,你所说的长达十年的喜欢也不过如此罢了,追不到便转向姓周的备胎?”
谢关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点不敢置信,冯北,这是在,吃醋吗?
他不敢问出口,因为怕又一次自取其辱,只是心底里涌起狂喜,无法抑制住。
他害怕冯北好不容易来一次,又这么走了,恨不得找遍一切借口挽留住他,却又太笨拙了,不知道怎么去讨好。他环顾了病房一圈,匆匆道:“你,你要不要吃苹果,我给你削一个?”
他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冯北望着他,既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
眼前这个人,居然那么喜欢他。
于是谢关雎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从床头拿来苹果和水果刀,坐到床边,对着垃圾桶,小心翼翼地削苹果起来。他眼底甚至是虔诚的,仿佛想要削出一个工艺品来,连同自己的灵魂一起献祭。
可是——
谢关雎发现有点不对劲,为什么握住刀子的右手好像没办法使上劲了,以前画画都很灵活的右手,却一不小心就使歪刀子,刀锋凌厉,一下子划到了左手拇指。
鲜血溢出来。
谢关雎意识到了什么,右手开始发抖,抖得不行,刀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发怵的响声,然后苹果也砸了下来,在地上溅出汁水。
“我……我这……”
谢关雎盯着自己发抖的右手,试图让右手不要再抖,可是却根本没办法控制。他额头上汗水渗出来,无助地抬起头,看着冯北:“我的手,为什么?”
冯北沉默了下,站起来,垂在右侧的手犹豫了下,似乎是想要去握住谢关雎的手,但是没能伸出去。他喉咙动了动,沉声道:“医生说你的右手,正常生活没问题,但是以后干不了细致活儿了。”
“那画画……?”
谢关雎眼前一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望着冯北,得到的却是冯北的沉默。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谢关雎无法去相信,在他的人生里,除了冯北,就只剩下画画了。冯北他求而不得,而现在,老天居然连画画也要夺走吗?他咬着牙将右手握成拳头,却发现根本无法握紧,没办法用上力气——
他这是,要变成了个废人了吗?
怎么办……谢关雎望着自己的手。
冯北看着谢关雎那张泪水肆意流淌,绝望而无助的脸,接下来的话想要说出来,居然很是艰难:“手术晚了。”
谢关雎忽然明白了什么。藏在血液里的一些不甘和仇恨都涌出来。他救了冯北,而冯北不相信他。他爱冯北,而冯北始终不爱他,不爱他也就罢了,可……他嘴唇颤抖,双眼通红,喃喃道:“我的手,有可能治好的,所以说,本来是有可能治好的……冯北,你知道吗,我本来有可能继续画画的……”
而现在,他的右手,再也拿不起他心爱的画笔了。
“你还是选择先救他,对吧?”
“即便我再也没办法画画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再也没办法画画了,是吗?”
这一声声诘问击进冯北心底,叫他没办法回答。
一瞬间,谢关雎清澈的眼神仿佛染上了一层破碎的雾气。他几乎摇摇欲坠,但拼尽了力气,让自己往床背上靠去,拼命忍住,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可是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溃不成声了:“我今天有点累,你先走吧。”
冯北动了动嘴唇,半晌,点点头:“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门口,犹豫了下,回过头来,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可是床上那人眼底的光亮好像慢慢地消失了,有些发怔的握着自己的右手,颤颤巍巍地使着力气,泪水控制不住地掉下来,眼眶通红一片。
最绝望也莫过如此了。
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得不到,被抢走,不见天日地没有一丝希望。
现在连最喜欢的画画,也要被夺走了,还是被最喜欢的那个人给夺走的。
谢关雎露出惨烈的微笑,脸上的疲倦已经无法掩饰住了。他眼中的悲哀与绝望几乎要溢出来,完完全全盖过了曾经的炙热的爱情。
冯北莫名感到一丝慌,就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了。不,不会的,这个人那样喜欢他,不会就此停下来的。
与此同时,谢关雎听到502说:【谢哥,OMG,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增加30啦!!!】
谢关雎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在脑海里对502哈哈地说:【嗯,不错,晚上吃烧烤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