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反问那沐浴时该如何?他老脸就红了,扭扭捏捏地拧着下襬含糊地说为师尚未思及至此,容他好好想想……
我当下鸡皮疙瘩掉满地。
虽唤他作师父,可除铁砂布袋外他真没再教过什么与武林神功或爬墙技术扯上边的东西给我,倒是整天带我在山里和他秘密宝库间倒腾,间或带我下山和「赃友」们聚会–—喝茶聊天兼销赃。一年下来,他神偷本领我是一样不会,但鉴定宝物和销赃的手法倒是学了不少。
说起来他蛮宠我这半路出家的徒儿的,从没计较我没大没小不尊不敬偶而还翻翻白眼的态度,知悉我奇异的来历以后还能坦然接受没当作妖怪一掌劈了为天地除害,当时只觉可惜,没能请动他带我走一趟西藏。
不过也罢了吧。毕竟他年岁已高,实在没理由让他走这一趟远行。
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过得也算自在舒心,可惜只持续了一年多,第二年过完年没多久,师父就突然走了。
那日清晨,他盘坐石上调息,如同过往三百多个日子一般。
忽然他睁开双眼看着我笑,眉眼弯弯白丝飘飘的模样竟十分慈祥。
他道:好徒儿,妳能否归乡尚属未知,不应因之纠结停滞,年轻人应出外闯荡、增长见识,不可蜗居山中,虚度岁月。
他将宝库钥匙交给我,又道:此库内所有,一半作济贫扶倾之用,其余皆归妳所有,权当为师给的零花。
尔后,他神情益发慈爱,轻道:为师登仙之期到矣。
随后头一偏,竟已了无生息!
这个充满不可思议的老头到最后还是选择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离开。
(三)
百来岁的老人走地如此平静也算是寿终正寝、福寿双全,没什么好难过的。
望着坟丘上新竖的木牌,鼻腔里充斥着新翻泥土的气味,呛得人双眼发酸。
只是再没人可变身成小恶魔来挑战自己修养的极限、再没人会在抓狂之时不肖徒不肖徒地边叫边追着自己、再没人会总一边叨念又一边心软地向自己示弱,都不会……再有了……
所以我只是……只是感到有些遗憾而已,如此而已。
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他早已成为了这世上我仅有的亲人。
如今亲人已逝,此后茫茫天地,能靠的唯有自己孤身一人耳。
***
事后回想起来,或许那神奇的老头早就用神奇的方法预测到自己的死期,过去一年多来他一些看似随意的举动,细究下其实大多另有深意,无非是为我着想而做出的安排,让他走后他的徒弟即使孤身不求人亦有能力在这陌生的时空中好好生存。
所以他老是带着我在山里乱窜,常一去好几天——如今出门在外若遇无宿可投的情况,荒山野岭中活上十天半月什么的根本难不倒我。
所以他从不教我那些需费年月方可大成的功夫和爬墙技巧,反而将宝物鉴定及销赃手法倾囊相授,并将他那座辉煌的宝库送给我,最后留下他在道上可靠的销赃管道以便我日后能安全使用,让我即使日后不嫁人亦可不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所苦,过上一辈子富足宽裕的生活。
所以当我提到「出门在外还是男子方便时」,他找人用库里质地轻盈的密银打了副内穿的贴身护甲给我,防身的同时亦加宽肩膀、加厚腹背,将女子的体型巧妙遮掩起来,让人就算摸上我胸口都发觉不了我是女人,甚至还教我如何制作假喉结。
最后他得意地说:女子脚印较浅,而铁砂袋可加深负重,让妳连脚印都不留把柄!看为师多有先见之明!
他加诸我脚上的砂袋,练就出我一双好脚力,遇事要逃命的速度也比常人快上一倍,加上我来这里前练了十二年的柔道,寻常流氓混混还真找不了我麻烦。
凡此种种……
简单处理完师父老儿的身后事,我最后一次将房屋打扫好上锁,背起行囊,就此踏上了一个人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