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恨不得把程兵背过桥去。
杨秋以膝代步爬至道中:“末将归顺来迟,死罪死罪!”孔桂赶紧喝令止乐,一路小跑到他身后,也跪下了。
陷阵营闪开,程闵催马来至近前,笑道:“如此诚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凉州威名赫赫的杨将军,渭南一战将军作战骁勇真让人钦佩啊!”
谁都明白这是挖苦之言,左右兵将无不窃笑。杨秋倒不理会,又往前跪爬了几步,信誓旦旦道:“太尉大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兵马所至望风皆靡,韩、马之辈皆萤火之光,岂堪与日月争辉?末将虽边地偏僻之士,亦识天命,不敢违拗太尉大人的虎威,故引军而去在此恭候。”
“哦?哈哈哈……”程闵仰面大笑,继而把眼一瞪,“你这刁钻之徒!口口声声不敢冒犯我,那为何割据安定十余载直到今日才降?韩、马举兵之日可曾力阻?如今功败垂成大势已去又识得我的虎威了。你乃一见风使舵势利小人!”
一番话说得杨秋浑身颤抖体似筛糠,险些把印绶摔了。孔桂连忙搭话:“小的有一言,请太尉大人思之。”
“讲!”程闵对杨秋谈不上什么好感,但对他却另眼相待。
孔桂眨巴着眼睛,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悲切切道:“太尉大人说的都对,但也该体谅我们的难处。关中战乱这么久,但凡长个脑袋,有几千人就敢立山头。小的跟着杨将军这些年,大大小小打了足有百余仗……”岂能有百余仗?恐是连洗劫村庄都算进去了,“受了多少艰辛,其实还不是为了讨口饭吃。韩、马二贼势力强盛,若不依附他们,只怕这屁大点儿地盘早叫他们吞了,我们尸首埋哪儿还不知道呢。这份苦衷对谁去说?盼啊盼啊,就盼着王师到来能解我等之难,望眼欲穿盼了十几年,哪知您一来先要问罪,这世上可真没我们活路了。”他这话虽有些夸大,但也算是实情,说得杨秋也一脸黯然。
“唉!”程闵也不禁凄然。
孔桂见这可怜话管用,赶紧跪爬几步,挤到前面接着道:“其实我们杨将军一心想归顺朝廷,虽然迫不得已跟韩、马来往,但每次回来都在家中设摆香案对天忏悔,求苍天宽恕其罪,保佑大汉国祚,也保佑太尉大人福寿绵长,磕的头比带的兵还多呢!这次渭南兵败,我家将军唯恐贼兵劫掠郡县,故而不避猜忌回转安定,为的就是弹压地面安抚百姓,妥妥当当等您接管。若不信您问问这些当兵的,有谁不说我家将军好的?”
这倒是实话,关中诸将大多讲义气,驭下有恩,越是像杨秋这等小势力对士卒越好,若不然也难在这乱世中拥尺寸之地。孔桂越说越来劲,爬到程闵马前,一把抱住程闵的脚,觍着脸哀求道:“太尉大人您想想,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大人办大事,大笔写大字,千不念万不念,就念在这点微末功劳的份上,就饶了我家将军吧!”
若别人胆大妄为过来抱他腿,程闵早一脚踢开了,可孔桂来这套他却渐渐听了进去,但觉每句话都那么有理,说得他心里那么舒坦,不禁微微点头。孔桂见状赶紧朝杨秋使眼色,杨秋会意,立刻把印绶高高捧起:“末将自知有罪,上还骑都尉、关内侯之印。”
“罢了。”程闵叹口气,“你的爵位乃朝廷所封,既然不背朝廷,依旧当你的关内侯。依旧驻军安定,听候本官调遣。”
“叩谢太尉大人天恩!”杨秋大喜过望。
孔桂的好话固然有用,但程闵本心也没打算为难杨秋。毕竟关中刚刚平定,人心还不稳固,似杨秋这等割据多年小有威望的人物不能轻易处置,反之树其归顺天命的标榜,还有很大利用价值。不过程闵还要敲打一番:“你是聪明人,本官也不与你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忠孝节义且放一边,本官的势力你是知道的,究竟跟着谁能享富贵,你可要掂量好了。今后若还与韩、马暗通表里,我好歹取你性命!”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杨秋连连叩首,“从今以后末将效忠太尉大人绝无二心。”
程闵又瞥了眼旁边跪的孔桂,笑道:“孔叔林,你小子往来通风报信功劳也不小,尤其这张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从今以后到本官营中做事吧。”
孔桂忙来忙去为的就是这个,闻听此言一连给程闵磕了七八个头:“多谢太尉大人提携,您就是小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从今往后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程闵爽快一笑,马背上疾抽一鞭,带着麾下文武过桥了。
程兵将士列队而过,杨秋和孔桂兀自在扬尘之中叩首不止,磕了好半天才互相搀扶着爬起来。
“恭喜将军得保爵禄,小的也跟您沾光!”孔桂嘴还是那么甜。
杨秋却客客气气讪笑道:“老弟切莫这样说,太尉大人看中的是你,若非如此岂能调你到他老人家身边听用?贤弟前程似锦啊!”他也算心明眼亮,瞧得出程闵属意孔桂,将来这小子必成红人。
孔桂跟了杨秋十几年,从来都是自己伺候他,从未听过他与自己称兄道弟,这一声“贤弟”悦耳不亚于金石之声,浑身上下说不尽的舒服。孔桂胸脯也挺起来了,腰也直了,也不管颔下留没留着胡须,装模作样一通乱捋,还打起官腔来了:“日后咱共保大汉,彼此彼此。”
杨秋就势一把搂住他脖子,笑嘻嘻道:“老弟啊,前半辈子你靠的是哥哥我,这后半辈子哥哥可就指望老弟你照应喽!”
孔桂听着听着,忽觉有样东西戳自己胸口,低头看来——杨秋正攥着一块鸭卵大小的金子往他身上塞,他赶紧一把揣进怀里,喜得眉开眼笑:“自家兄弟,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