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承认,说出口的瞬间,方觉夏好像做出了人生中最叛逆的决定。但他得救了。这么多天以来迷恋与退缩的拉扯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将自己浸泡在理智的冰川里,心却只想跳入裴听颂狂恋之下的沸腾熔浆。
凡事终有结果,最后获得支配权的,还是这颗心。
裴听颂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以为等不到这个回答。刚刚脱口而出的一大堆废话让他自己都惭愧,胡言乱语毫无章法,可他竟然等到了。
狂喜的下一秒又是怀疑,他害怕方觉夏后面是不是还有但是,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拒绝。所以他忍不住又问,“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方觉夏没想到会被怀疑,“当然。”
“你没有弄错?不是因为我受伤,觉得可怜我想哄我,或者只是对我有好感……”
“裴听颂。”方觉夏又一次完整叫出他的名字,诚恳又认真,“我虽然没有经验,但我是个有独立思维能力的成年人,同情、好感、好奇心、友情、感激,还有喜欢,这些情绪的分类对我来说没那么难。我分得很清楚,我对你……”
就是喜欢。
剩下的四个字在要紧关头被咽了回去,方觉夏突然觉得自己也被影响了,他也变得这么直接了。
“总之就是,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方觉夏垂下眼,小声补充,“而且我说了两遍。”
两句喜欢,肯定了又肯定。
听到这句话,裴听颂简直要被狂喜冲昏头脑,恨不得直接扑到方觉夏身上,可刚有点动静就被方觉夏摁住,“你别乱动。”
裴听颂有点委屈,“你都承认你喜欢我了,抱一下都不行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到了方觉夏的知识盲区。原本把一直藏着躲着的喜欢说出口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了,现在连面对裴听颂都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那、那刚说完就要抱吗?而且你还有伤,你得小心点。”
“这算什么伤!”裴听颂为了展示自己有多皮实,抬起打了石膏的手就开始晃起来,“你看,根本没事儿,我好得很,嘶……”
麻药一过还真有点疼。
见他这样,方觉夏又心疼起来,“都说让你别乱动了。”他碰也不敢碰,小心翼翼地拿手掌托着他打石膏的部分,“很疼吗?”
“还好。”看到方觉夏眉头都拧起来,裴听颂伸出另一只手,抚平他眉头,“刚刚有点,现在不疼了。”
“医生说要四周才能恢复。”方觉夏叹了口气。
听他叹气,裴听颂也叹了口气,“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方觉夏抬头看他,有些忐忑。见他扭头四处在床上找着什么,又觉得奇怪,“怎么了?”
“我手机呢?我刚刚应该把你说喜欢我录下来的,这样你就不能抵赖了。”
原来是后悔这个。方觉夏松口气,小声埋怨,“我又没喝醉。”
方觉夏的一举一动落在眼里,对裴听颂来说都可爱得要命。
裤子口袋的电话突然间震动起来,方觉夏慌张地拿出来接通,看到[程羌]两个字的时候他更慌了,举止完全是早恋约会被家长抓包的高中生。
“喂……”方觉夏眼神瞥到病房里的一角,“嗯,他没事。”
“没关系,让工作人员先回去吧,医院挺安全的。”
“我就在医院照顾小裴吧,回去我也睡不着的。”他垂着眼睛,“嗯,拜拜。”
电话挂断,方觉夏的心跳还没恢复,他摁了锁屏,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见裴听颂开口,“我不是小裴。”
方觉夏不明所以,就这么望着他。
裴听颂再一次强调,“我现在不是小裴了,我是你男朋友。”
这三个字落到方觉夏耳边,烧得他耳朵发烫,“男……”他都说不出口。
“对啊。”裴听颂像是怕他跑了似的,抓住他的手,“我喜欢你,追求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就应该恋爱,像所有两情相悦的人一样。”他的拇指蹭了蹭方觉夏的手背,“难不成你不愿意和我交往?”
裴听颂实在是他见过最直白的人,明明在别人眼里难以启齿的爱意,到了他这里就没了丝毫障碍。他的一腔热情就这么横冲直撞,撞得方觉夏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
“我,”方觉夏不想再瞻前顾后了,和他一比,自己好像成了世界上最纠结的人,只是他底气不足,说出口的声音小了许多,“……我愿意。”
裴听颂目的达成,往前挪了挪,问道,“你其实还是怕我,是吗?”
方觉夏看着他,摇摇头。
“真的吗?”裴听颂又靠近一些,那双笑起来很孩子气的眼睛静静望着他,原本握着他的手向上移动,握住了他的小臂,“这样呢?”
方觉夏不自觉屏住呼吸,空气里好像打翻了一杯酸酸甜甜的柠檬苏打水,甜蜜气泡漂浮起来,在他们之间。
他又摇了摇头。
距离进一步压缩,裴听颂再一次向前,连同手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从方觉夏的手臂,转移到了他的侧腰。
空气中的甜美气泡无法为方觉夏再做任何抵御,它们被裴听颂得寸进尺的进击法则撞得四散飞舞。方觉夏努力地维持着最后的冷静,他已经是一个理智的大人了,裴听颂又不是洪水猛兽,没什么好害怕的,不能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失去预判力。
“不怕。”
裴听颂的嘴角勾起来,“真的假的。”他右手使了些力,手掌托住他后腰,将方觉夏的上身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两人的距离压缩到最短。
他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方觉夏的,低声问,“这样呢?”
方觉夏的心就快跳出来了。他发现自己的理智已经被身体剥离出去了,无法控制呼吸,无法控制身体,一切都被裴听颂牵着走。明明这不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还有过更近的时候。
大脑失灵,方觉夏下意识闭上了眼。
见他自觉闭上了眼睛,裴听颂心都要化了,他憋着笑揶揄,“才到这种程度啊?”
被他嘲笑,方觉夏匆忙睁开眼,“我没怕。”说完他还反问,“闭眼就是害怕吗?”
鼻尖点了点鼻尖,“那不然呢。”裴听颂轻声问,“难不成你闭眼是想让我亲你?”
方觉夏说不出话,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个漂亮的小冰块。可他眼底晃动的水波露了马脚,裴听颂知道,他在动摇,在融化。
“觉夏,我可以亲你吗?”
他的气息乱掉,整个人距离彻底故障只差一步,只要裴听颂吻下来,或许下一秒他就四分五裂,变成一堆废弃机器的碎片。
方觉夏在窒息中再次闭上眼,紧紧闭着。
可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并没有按照他想象中那样落在唇上,而是他的眼角。裴听颂的嘴唇轻轻柔柔地贴上那处红色的胎记。那是他区别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痕迹。
现在终于烙上裴听颂的体温。
只是轻轻一吻,方觉夏并没有破碎,他融化在裴听颂的怀抱中。那只手拍拍他后背,又轻轻揉了揉他脑后的头发。
“别怕我。”裴听颂用一只手紧紧抱着他,“我会珍惜你。”
听到这句话,方觉夏莫名有些眼眶发酸。他抬手回抱住裴听颂,以恋人的姿态与他相拥。
裴听颂轻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很早之前就自己幻想,如果我真的能追到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第一个吻我要吻在哪里。我想了好久,发现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想吻在你的胎记上。”
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印记,有种据为己有的仪式感。
方觉夏疑惑,“为什么要想这个?”
“这是初吻啊。”
方觉夏的性格让他只注重事实,“可是你之前就被……”想到他喝醉做出来的糊涂事,方觉夏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
果不其然裴听颂一听就松开方觉夏,开启嘲讽模式,“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都忘了。你最好给我记一辈子,我裴听颂的初吻被你方觉夏喝醉之后强行夺走了,那是初吻你知道吗?firstkiss!是一个男生从小宝宝长到有清晰的自我意识之后的第一个吻!”
越说越带劲,简直就是控诉,方觉夏忍不住反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之前喝醉了也强行亲我,还是……”
“还是什么?”裴听颂故意问。
方觉夏舔了舔嘴角,把舌吻两个字咽进去,“反正现在谁也不欠谁的,很公平。”
“方觉夏,你最好以后永远保持这种公平正义的标准,只要我亲你一下,必须要还回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说着他抬起右手算起来,“你看,你喝醉亲我一下,我喝醉亲了你一下,扯平了。但是你别忘了,之前传糖纸的时候我隔着糖纸亲了你一下,后来我喝醉又隔着纸片亲了你一下……”
“你全记得!”方觉夏惊觉受骗,食指指向裴听颂,却被他反握在手里拉过来亲了亲指尖,“嘘,算着呢。”裴听颂继续说,“刚刚我还亲了你的胎记。哦对了,”他晃了晃没收过来的方觉夏的指尖,“还有这个。算下来我多亲了你四次,快还回来。”
方觉夏一个对数字极其敏感的数学系高材生,居然败在了个数单位上的计算上,从裴听颂嘴里蹦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吻,撞得他心魂不定。
他想到之前裴听颂抱住他时说的话,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刚刚还说你要珍惜我的。”
这句话被他一说出来,莫名有种撒娇的感觉。裴听颂心软得一塌糊涂,但还是厚着脸皮说,“是啊。我是要珍惜你的,但你不用珍惜我啊。”
他轻轻揉捏着方觉夏的手,“你应该锱铢必报,把我欺负你的全还回来。”
方觉夏像只僵掉的小动物,动也不动,盯着他的眼睛亮亮的。裴听颂怎么看怎么可爱,他的形容词词库崩溃了,只剩下[可爱]这一个词,还滚动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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