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到天亮么·····.”
在他身旁,一道略显担忧的女声响起。
孟西洲披着雪白大氅,皱眉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神不太安宁。”
“天鞘武器不是玩具,五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已经是当今的技术极限,不可能再缩短了。”
顾南风理解孟西洲的担忧。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在得到讯息的一瞬间,就能够完成部署,然后发射。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想要重新检查一遍天鞘方案。”孟西洲揉了揉眉心。
为了这次天鞘打击,她前些日子去了一趟红湖······但禁忌书楼针对此事给出的“预言”,只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讯息。
身为准神座,孟西洲十分相信自己的“精神预兆”。
任何不祥的提醒,都值得重视。
两人返身回到基地,逐一确认了这次打击计划的细节,一百零四枚天鞘武器,通过封闭网络的制导系统进行发射,每一个打击地点,部署方案,都重新核算。
“天鞘打击计划······没有问题。”确认完毕之后,顾南风望向孟西洲。这份计划,部署,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校验。
如今,这是最后一个长夜,最后一次校验。
孟西洲心头的“不安预感”,依旧没有消失······她死死凝视着眼前的纸质部署计划图,十分不解,如果天鞘打击计划存在纰漏,那么自己的“精神预感”怎会在今夜才被触发?
她的不安,是来自于天鞘么?
还是来自于······其他未知?
“南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苔原监狱看一看。亲眼看看传说中的'天鞘'。”
孟西洲思前想后,始终找不到答案。最后,她只能选择修行自己的直觉。
如果去亲眼观看那传说中的“天鞘”,依旧找不到计划部署中的纰漏······那么距离天亮,应该也不远了,别说如今她只是准神座,即便真成为神座,在这种重大决策面前,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天鞘矗立之处,凛风缠绕。
距离苔原监狱重建,已经过去了六年,这六年里,监狱前所未有的“安定”。
六年前北洲东洲的联合执法,直接消灭了苔原监狱的所有越狱重犯······所有被押入【雪笼】的超凡者,都不再反抗乖乖“服役”。
在三洲会盟对源之塔进行宣战之后,这些超凡囚犯生产出来的“精神算力”,便不再被送往深水区,而是被东洲储存下来,用来发展属于自己的“封闭精神网络”。
风雪之中,显出一道模糊身影,揖了一礼。
“家主大人!”
负责看守【雪笼】的,依旧是当年的鬼雪二人,来者正是顾氏的献命者,雪先生!
六年过去,他对顾南风的称呼已经从少主,变为了正式的“家主”。
如今顾南风已为顾氏之主,执长野五大家牛耳。
“不必迎接,我只是来看看【雪笼】,随后就走。
顾南风颔首回礼,抬首望向远处高塔,示意鬼先生不必再现身了。
“这位是······”
雪先生并没有直接散去身形,而是望向顾南风身旁。
家主身旁跟着一位女子。实在罕见。
这些年,顾南风为顾氏东奔西走,虽是巅峰之年,却总是“风尘仆仆”,许多人都在操心这位顾氏家主的婚姻大事,可他从未对任何一位女子上心,如今跟在家主身旁的女子,不仅仅披着同样款式的大氅,而且两人距离还是极近,看上去颇为亲昵。
孟西洲正准备开口顾南风轻轻说道。“这是······我一位很好的朋友。”孟西洲怔了一秒。
她知晓顾南风这般回答的原因。
关于二人之间的心意,早已经无需更多言语,彼此都心知肚明。
撕破【深海】的伪装之后,关于顾孟之间的联姻,早已经没了阻力。
如今她乃是西洲共主,顾南风亦是长野领袖。
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背景,都很是般配······
可战火已经点燃,在生死存亡之前,哪里还能顾得上儿女情长?
“......”
孟西洲旋即低眉笑了笑,不多言语。
雪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少主,躬身退让出一条道来:“二位,请吧。”
高耸入云的天鞘,如剑一般。孟西洲站在天鞘之下。
她看着这刺入云端的石中剑,想起流传至光明城的那句俗谶。
苔原的天鞘,当真是一枚剑鞘。
在这通天剑鞘之下,藏着一把锋锐至极,足以斩开整片陆地的“神剑”。
由于天鞘背景神秘,年代久远,这俗谶一直流传在大街小巷之间,即便普通凡俗不知晓“超凡力量”的存在,依旧编纂出了类似的故事,闻者会心一笑,从没有人信以为真。
“天鞘,天之鞘。”
顾南风站在孟西洲身旁,平静说道:“这就是【雪笼】建立的最大底气。”
“你曾说,顾长志先生曾站在这里一夜,没有去拔。”
孟西洲忽然挪首,开口问道。“是······”
顾南风愣了一下,而后眼神温和,道:“或许,这真的是一把剑。”
他话音未落。
孟西洲已经伸出手掌,搭在了天鞘壁面之上。
这一幕,让顾南风瞳孔收缩,也让高塔之上的鬼雪二人心生警惕。
“不可!”
鬼雪的提醒声音来晚了一些。
孟西洲指掌已经触碰到了“天鞘”之上······但她并没有被天鞘之力腐蚀,因为她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光明。
看似只有一毫厘,实则却有千万丈!
一瞬间,整座天鞘所在之处被炽烈光明所照亮,光明本源的力量自孟西洲身上迸发而出,她面无表情地伸手按住这把石之剑,将自身的辉光全部释放而出,光明洪流逆着天鞘奔涌而上,一尊巨大的圣光巨人自天地间凭空凝聚而出。
这一幕,让鬼雪二人彻底震惊。
如此精粹恐怖的光明威压,他们哪里还能猜不出这位女子的身份!
如今的神殿之主,新任的光明神座!孟西洲!
孟西洲······想要拔剑!
上一次这么尝试的家伙,是万里迢迢从【旧世界】赶来的“旅者”,只可惜那个大家伙拔剑失败了······而且失败地很彻底。
如果是神座来拔剑的话。或许真有可能!
层层流光瀑布倒卷而上,将整片【雪笼】监狱都照亮,一瞬间黑夜变为白昼,然而这恐怖的光明之力只是持续了十数秒,便缓缓消散。
孟西洲翻飞的大氅缓缓落定,根根晶莹的发丝也恢复黑色。
她幽幽吐出一口长气,收回手掌。
那薄薄的一层光明,化为焦黑碎屑,随风翻飞······
拔剑。失败了。
“的确壮观,神圣,不可撼动。”
孟西洲并没有失落之色,她仰头看着那撑天之剑,轻轻感慨:“在西洲的时候,我便一直想来看看,如今······终于见到了。”
如果说,超凡力量是上天的馈赠。那么天鞘,便是上天降下的责罚。
六百年,这石中剑从天而降,矗立如塔,从天鞘上掉落的碎片,哪怕只是很小的一块,只要刺入超凡者身体之中,与其血液相融,便足以让其失去力量,沦为凡俗。
“真可惜,我拔不出来。”她笑了笑。
顾南风平复了一下心情,安慰道:“或许······等你真正成为神座,有机会将其拔出?'
“没机会的。”
孟西洲摇了摇头,平静道:“我能感觉到,天鞘不是我能拔出来的东西······成为神座,依旧没戏。”
有光明本源庇护,她不用担心被天鞘所伤。
这意味着,她已经具备了“拔剑”的资格。
可拔剑失败。
她便已经有了“概念”,这把剑不是她该拔的······或许这就是当年顾长志先生静默一夜的缘故吧?
顾南风又问道:“看到天鞘,心中的不安有没有消散一些?”
..·····”
孟西洲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她声音沙哑道:“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
顾南风略带希冀的眼神,旋即黯淡下来。
天鞘之行,也算是今夜的最后一个希望了,如果在这还找不到头绪,那么他也不明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的不安或许不是来自于天鞘。”孟西洲默默攥了攥拳。
她低声道:“或许是因为今夜······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而这件事情,又与“天鞘打击计划”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