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寄人篱下

    “……”

    停顿了半刻，木槿摇头，复而拿起筷子，口中解释。

    “没有，就是吃累了。”

    低头继续扒饭，她在心中骂。

    真是见鬼了。

    在江止行的注视下，她刚刚预演好的桥段竟然没演出来。

    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也就没有了掩饰的借口。木槿主动去收拾餐盒，一直低头看书的江止行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交代。

    “放着吧，一会儿我来弄。”

    木槿停顿了一下，想着自己也算半个病人，就真的把拿起的餐盒又放回了原处。

    她抬起头，对上江止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

    心里咯噔一下，木槿在心里暗暗地想，看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她习惯性转守为攻、先发制人，便先开口问。

    “怎么了？你一直看着我。”

    江止行此时的神情木槿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她依稀记其当年这个男人孤身一人来肆酒同她讨水时的样子。

    这是这个像水一样的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

    木槿发觉，江止行一旦认真起来，确实不好对付。

    她听到他说。

    “我在等你给我讲故事。”

    讲故事……么……

    木槿的眉头不自觉的敛了一下。

    这次像开玩笑似的相遇，简直是把她在他心中为数不多的信任值全消除了，甚至令他开始怀疑之前她对他说的所有话。

    哎，如果可以，她不想骗任何人。

    原本编排好的剧本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酝酿好的情绪像面具一样被从皮肉上剥下来。江止行看着那个略显憔悴的女人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自己没见过的神情，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真实的样子，还是另一种手法高明的欺骗。

    从他在浴缸里捡到她，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了。之前的实验搞得他很疲倦，但他始终没有好好睡过，只要一合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木槿那个带有交换性的电话，和她出现在研究所门口的片段。江止行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这个颇为复杂的女人潜入研究所的目的是什么，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又有多少是同那个死掉又消失的男性怪物有关。

    还有一件事，更加令他觉得怪异。

    在看到这个无故闯入研究所的女人后，他竟然硬生生忍住了把她送到安保处的意念。

    他想，与其送到保安处，不如把她留在他这里。

    虽然他完全没有把握，能从她嘴里问出多少他想知道的事，也无法去衡量那些字眼的真伪。

    他只能被动的观察她。

    所以，给我讲故事吧，这么久的时间，你还没有想到一个足够完美的好故事吗？

    木槿很久没有说话。

    开口，咬字依旧有些不清晰，却足以让江止行听明白。

    她问。

    “如果我不想讲故事，你会把我送到保安处或者报警吗？”

    江止行摇头：“不会。”

    他干脆利索的告诉她，没有任何犹豫，眼神真诚，字正腔圆。

    木槿愣了愣。

    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了她。

    江止行的样子太真了，真到木槿甚至开始将信将疑起来，正在木槿快速思考着江止行的语气和表情时，面前的男人站起身，把手中的书放在桌角上，开始动手收拾她吃剩下的饭盒。

    “我来。”

    毕竟居人篱下，再加上江止行没有为难，木槿就万万受不起这样的待遇，连忙去抢江止行手里的筷子，但男人快她一步，已经收拾好端了起来。

    看着江止行转身去卫生间的背影，木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她想，这个男人是在对她使用怀柔策略吗？

    正想着，卫生间里的水流声停了，木槿微微侧开眼神低下头，觉得有些尴尬，面对江止行，她没有办法说真话，又不想说假话，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幸好电话铃声解救了她的尴尬。

    江止行刚刚走出卫生间，拿着洗好的保温盒，手还是湿的。他用手指把口袋里的电话捏出来，拨通。

    那是一通越洋电话。

    是他在德国生物研究所的同事，这些天江止行因为生物实验的事情郁闷的厉害，一时忍不住也求助一些信得住的外籍同事，请他们帮忙整理一部分实验数据。电话那边的同事致电通知他信息都整理好了，还同他谈论了几项实验室遇到的问题。

    这是木槿第一次听江止行讲外语，语句流利，声音低沉，像暗夜里听到过的低音钢琴。

    直到他打完电话，她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察觉到木槿的目光，江止行奇怪的问：“怎么了？”

    木槿顿了一下，低头绾了绾耳边的碎发，干干地笑：“没什么。”

    停了一下，她又说。

    “……只是觉得，你的外语说的真好。”

    木槿又换上了一张平静的脸，但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动容。在内心深处，木槿最羡慕那些可以流利讲外语的人，她常常在想，用另一种语言体系和外国人自信无比的交流是种什么感觉。因此，她曾经也付出过，看过一些书，请教过一些人，但她没能坚持，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也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

    现如今，很多年以后，她看到江止行自如的完成她曾经的向往，只觉得无比羡慕，也无比惆怅。

    如果……没有很多个如果……她是不是也能如此这般……

    江止行看着木槿的样子，只是摇摇头。

    “其实我一开始学的时候也很艰难，德语的口腔习惯和汉语差别太多，有些音都是我去那边很久以后才练会的。”

    木槿点点头，又摇头，笑着肯定他。

    “不管怎么说，大博士就是大博士。”

    你还是很厉害。

    正在这时，屋门被突然推开，伴随着江可馨的声音。

    “哥，你还没吃完饭吗？爸找你……”

    看到木槿的江可馨愣在原地，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噎回嗓子里，她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用一种几乎要爆发的声音质问。

    “哥！她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