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资格随口大骂的。
…………
在另一头,纪纲回到了北镇抚司,依旧惊魂未定,此时他拼命想着今日在御前陛下的反应。
纪纲一丁点也不在乎其他人,唯独在乎的就是陛下的心思。
他比谁都清楚,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思量片刻,他长叹一声,便对身边的人道:“召同知刘勇来见。”
“喏。”
锦衣卫指挥使同知刘勇进来,似乎他也得知了消息,这刘勇早年就和纪纲结为了兄弟,更是在纪纲一次次的安排之下,如今成为这锦衣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兄长……”
纪纲抬头看了刘勇一眼,居然没有像从前那样,板着脸和他说话,而是亲切地道:“坐下吧,你母亲的病,现在可好些了吗?”
刘勇道:“用了药,好了一些。”
“我听了她身子不好,也是心急如焚,一直想要去探问,可这几日卫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实在抽不开身。”
刘勇道:“兄长日理万机,也是没办法,俺娘也念叨着兄长呢。”
纪纲笑了笑,低头呷了口茶,随即边又道:“还有你的儿子,我思来想去,他现在在卫里,也历练得差不多了,该加他一个百户。”
刘勇脸色凝重起来:“兄长……你这是怎么了……”
纪纲抬头直视着刘勇道:“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略知一些。”
纪纲叹道:“哎……现在陛下要追查这件事,这么大的案子,锦衣卫上下……谁能承担得起这样大的干系啊,崔一红又是宫里的人,不给陛下一个交代,咱们这些兄弟……将来莫说还像从前一样呼风唤雨,只怕将来性命都难保。”
刘勇道:“那赵千户,素来和我们不对付……”
纪纲摇头:“区区一个千户,担得起吗?若是这样报上去,陛下会相信?陛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一旦较真起来……”
刘勇脸色变得无比的纠结起来:“兄长……当初在靖难的时候,我们一起在陛下账下做亲兵,我和你同生共死,我们……我们……”
“这些我都知道。”纪纲温言细语地道:“我还记得,我当时胳膊上受了刀伤,眼看着那伤口溃烂,活不成了。是你一路背着我,跟着大军移动,大军每日行四十里啊,这都是靠你两条腿背过来的。”
刘勇流出泪来:“是否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纪纲道:“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你的儿子就是莪的儿子。”
刘勇瘫坐在椅上,他想冷笑,看着眼前这一直对自己关照的兄长,却又笑不出。
只觉得遍体生寒,眼前的纪纲,却是出奇的冷静:“你就当帮我最后一次。”
刘勇嘴唇哆嗦着:“你想我怎么做?”
纪纲慢条斯理地道:“你可以畏罪自尽,到时候一切的干系,都推到你的头上。”
刘勇白着脸道:“我死了……事情就可以解决了吗?”
“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同知,是锦衣卫中位列前三的人物,这件事到了你这里,陛下应该会满意,人死债消。”
刘勇苦笑:“我……”
只是还不等他说下去,纪纲已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冰冷,淡淡道:“来人,送刘同知上路吧。”
此言一出,却早有几个校尉从一旁的耳房里冲出来。
随即,有人取了绳索,出现在了刘勇的背后。
刘勇想要挣扎,却已被人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下一刻,那绳索便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刘勇身子不断地抽搐,双目圆瞪,嘴拼命张大,发出:“呃呃……呃呃……”的声音。
直到他脑袋一歪,瞳孔开始涣散。
可后头勒他的校尉,依旧还是死死地勒着。
纪纲瞥了一眼地上刘勇的尸首,无悲无喜地道:“挂在他的公房吧。”
“是。”
几个人拖拽着刘勇的尸首便走。
不多时,一个书吏进来,低声道:“已处理干净了。”
“嗯。”纪纲背着手应了一声。
书吏道:“学生这就预备好供词,一切都是刘勇授意,刘勇心腹的几个校尉还有千户、百户……已派人去捉拿了。”
“嗯。”纪纲点点头,随即道:“不要漏了一人,还有负责拷打和审问那崔一红的人……包括负责记录的那个书吏。”
“是,那边……都已动手了。”
“去吧。”
“那学生去了。”这书吏瑟瑟发抖,颤声回应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告退出去。
只是还没走出去,却听到纪纲突然道:“回来。”
书吏连忙驻足,转身拜下道:“都督还有什么吩咐?”
纪纲淡淡道:“刘勇的儿子刘英武,是在城西的千户所里公干吗?”
“是。”
“将他也拿了。”
书吏错愕抬头:“可……可这是刘同知的独子。”
纪纲神色冷沉地道:“留着他,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死的蹊跷,四处胡说八道怎么办?我与他父亲的许多事,他可能都知道,不能留。”
书吏抿了抿唇,最后点头道:“学生……学生知道了。”
纪纲平静如水地道:“事情要干脆利落一些。”
“是。”
纪纲再次落座,目送那书吏远去,随即低头,拿起了案牍上送来的一份份密奏,低头细细看着。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对他而言,眼下当务之急,是一定要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为此,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份份密奏看过之后,他才如往常一样:“召众兄弟来议事吧。”
很快,这锦衣卫内部,另一个同知,还有两个指挥使佥事,除此之外,还有南北镇抚司镇抚,以及重要的几个千户,统统来见。
众人朝纪纲行礼,这些人,无一不是纪纲擢升上来的,平日里都是如兄弟一般相称。
纪纲轻描淡写地道:“事情知道了吧,刘二弟自尽了。”
他抬头,死死地观察着众兄弟的反应。
这些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只是纪纲似乎能察觉到,隐藏在他们官袍底下的身躯却在颤抖。
纪纲道:“都坐下吧,谈一谈继续捉拿乱党的事,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比栖霞那边,更快拿住乱党,如若不然,宫中再责怪下来,都吃罪不起。”
所有人战战兢兢地坐下,一个个脸色略显苍白,会议的过程,诡异得可怕,犹如此处,便是阎罗殿一般。
大抵交代之后,纪纲便站起来,含笑道:“不管怎么说,刘二弟也是咱们的老兄弟,过一些时日,都去祭奠一下吧,我们都是兄弟,眼下这个时候,要同舟共济才好。”
“是。”
几个同知、佥事、镇抚、千户,失魂落魄地告退出去,谁也不敢说话。
只有这时,迎面有个緹骑匆匆而来。
这緹骑面生,不过西城那边千户所的千户却是认得,朝他道:“何事,怎的来此?”
这緹骑正是隶属于西城的千户所,见了自家的千户,忙行礼,低声道:“回千户,西城总旗官刘英武,方才不慎落水死了,卑下特来禀告。”
这厅中骤然之间,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
一封奏报,火速地送到了朱棣的手里。
朱棣只草草看一眼,随手丢给了侍候自己的亦失哈。
亦失哈看过之后,干笑道:“陛下,原来构陷崔一红的竟是这同知刘勇,他好大的胆子。可惜他有这胆干这事,却没有胆子承担,自尽而死,倒真是可惜了。”
朱棣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般,道:“依朕看,不会只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你让人去告诉纪纲,问问他……谁是这同知的党羽,有哪一些人参与了构陷,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凭一个同知就结案呢?简直荒唐。”
亦失哈点头道:“奴婢待会儿就让人去给纪指挥使传话。”
朱棣道:“朕看他这几日倒是辛苦得很,给他赐一些滋补之物吧,上一次在殿中朕见他,便十分憔悴,他是靖难的功臣嘛,何况……还是朕的亲兵,现在又是乱党,又是锦衣卫里头有人构陷忠良,他这个指挥使……不容易。”
亦失哈又忙道:“奴婢会妥善安排。”
朱棣颔首:“这样便好。”
朱棣这几日的心情都十分阴郁,听闻在大内,那伊王好端端的都被朱棣揪了去打了一顿。
伊王乃是太祖高皇帝的幼子,是朱棣养在宫中好几年的弟弟,平日里对伊王一向和善,如今也遭了殃。
所以亦失哈显得格外的小心。
此时,却听朱棣道:“摆驾吧。”
亦失哈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这是要去何处?”
朱棣道:“朕这几日,都在做梦,梦中见那陈文俊,痛斥太祖高皇帝和朕……”
说到这里,朱棣的眼眶微红。
这一次,让他很受伤,可以说直接让朱棣破了防。
“朕在想……太祖高皇帝……这样顶天立地之人,立下此等大功业,却为何……”他摇摇头,接着道:“朕永远是及不上太祖高皇帝的,能学得他的一点皮毛,就已难得了,难道……太祖高皇帝和朕的功业,在陈文俊这些人的眼里,竟如此的不堪呢。”
亦失哈连忙宽慰道:“此乃乱党余孽,陛下何必放在心上。”
朱棣高声道:“怎么能不放在心上,不说了,摆驾吧,随朕去看看张安世那边审得如何,再看看这个陈文俊……到底什么说辞。”
说罢,朱棣咬牙切齿,露出无比痛恨之色。
一个半时辰之后。
朱棣便来到了栖霞。
在这里……朱棣却发现,张安世已打造了一处宅邸,这宅邸分明进行了特别的修葺,围墙很高,有许多的岗哨,因为靠着模范营,若是这边稍有什么异动,模范营便可立即驰援。
这宅邸门口,特别挂了一个硕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严禁烟火。”
显然……这牌子像是针对某个人的专门警告。
早收到消息的张安世,亲自出来迎了朱棣进去。
陪在朱棣的身边,边兴致勃勃地道:“陛下……你看这里头的布置,这都是花了钱的啊,所有的墙面,都是用砖,那边的囚室,臣让人浇了铁板。”
朱棣此时却只是道:“审的如何了?”
张安世便道:“已经有眉目了,这主要还是众兄弟们的功劳。”
朱棣立即来了兴趣,他对这个案子,格外的看重,可到现在为止,除了一个陈文俊,他对这些乱党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