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而朱棣的性情,本就是不甘寂寞的那种,他脑海里,已有无数的念头纷沓而至。
沉吟良久,朱棣道:“你那加的那五万食户,你自己选吧。”
“啊……”张安世一愣,这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朱棣道:“朕早说过,你立了功劳,朕便少不得你的好处,你想就食哪里,朕都一概准了。”
顿了顿,朱棣加了一句:“京城除外。”
张安世怦然心动。
虽知道,立功就有好处,可这真是意外之喜!
五万户,不是小数目,他若是选在了任何一个富庶的地方,就等于是接近半个府几个县的税赋,就都在张家的手里,世世代代……都可以吃下去。
张安世沉吟了很久,道:“臣希望……以轻罪流放之人……为食。”
此言一出,朱棣大吃一惊,他本都做好了将江西或者江浙的几个县给丢出去得了。
毕竟张安世给他挣的实在太多了,功劳又大,若是不重赏,实在说不过去。
可哪里想到,张安世的要求,竟是这样的简单。
每年朝廷都有大量流放的人,有的是抓捕的流民,也有一些偷窃或者其他罪行流放之人,而一般情况,朝廷流放的地方,要嘛就是让他们去边镇戍边,要嘛就是去琼州或者是广西、贵州等地,充实那里的人口。
张安世却想要这些人!
要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没有一技之长,但凡有一技之长,也不至犯罪,而且大多穷困,从他们的身上,是揩不出油的。
朱棣听罢,深吸一口气,看着张安世也显得有些不同了,道:“哎,若是人人都如张卿这般,不计个人得失,只为朝廷分忧,天下哪里还会有什么内忧外患?”
张安世做出了最差的选择,自然,令朱棣颇有触动。
朱棣还是觉得这样不妥,便道:“朕可以赐你宁波府,或者吉安府的人口……”
张安世却是摇头道:“陛下,臣觉得……有这些囚徒就可以了。当然,也需要一些匠人,还有其他一些手艺人,数目……在五千上下。”
朱棣看着张安世很是认真的样子,便也没有再反对,他脸上的赞许之色怎么也盖不住。
他点头道:“准,都准了。只是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安置?”
张安世道:“陛下不是说,郑公公他发现爪哇东南一处岛屿吗?那地方偏僻,不如就让臣将人安置在那里吧。”
朱棣皱眉起来,他立即想起了什么,随即道:“你说的是,那有袋子的老鼠的所在?”
张安世道:“对对对,就是那儿。”
朱棣皱眉道:“那地方太偏远了,连爪哇都不如。”
张安世道:“臣这个人,与世无争……”
一听与世无争四个字,朱棣的脸就不自觉地抽了抽。
张安世继续道:“在那儿,安置一些流民,将来……等臣老了,亦或者是子孙们长大了,至少也有了一个去处。臣原本也是想去安南的,毕竟此前,陛下在安南给臣赐了一块食邑,可臣左思右想,这安南之地,终究还是臣的兄弟朱高煦做的总督,他在安南,呕心沥血,怎好白白占了他的地?不如去那岛,与袋鼠为伴也好。”
朱棣听罢,不禁唏嘘。
他真是觉得张安世亏死了。
就不说其他地方,就说当初的食邑安南那地方,也算是土地肥沃,物产丰饶,至少人口还算是稠密。
可那一处岛,却完全是另一个模样,据说十分荒芜,而且也不知这岛有多大,当地土人十分稀少,且较为原始,至于物产,那更是少得可怜了。
就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狗都会嫌。
可偏偏,张安世却偏要去此处,这摆明着,是希望不与朱高煦争夺安南,连安南的一个小小州府,都舍不得拿走。
张安世这个家伙,平日里见他干坏事,可以说是坏得流油,可本心还是很善良的,
张安世心里想的却是,那地方,之所以荒芜,原因有很多种,因为早早的就和大陆隔绝,一方面,无法对外进行文明的传播和交流,这就如同在大陆上,一个文明发现了耕种,那么很快,这种方法就会传遍欧洲至亚洲每一个角落,可偏偏这地方,却几乎没有任何文明传播的途径,技术水平低下。
除此之外,就是没有可供蓄养的畜牧,没有驯养的牛马,这就导致,生产力更为低下,也无法承载更多的人口,当地的土人大多还处于原始的部落时期,人口稀少,更是无法产生社会的分工合作,继而演化出文明。
可这地方,一旦开始对外交流,有了大量的移民进入,且这些人带来更好的农作物,还有驯养的牛马,那么……这个七百多万平方公里,比整个大明关内两京十八省还要辽阔的土地,完全就是天府之国了。
大量的煤炭、铁矿、铜矿,以及金银矿产的资源。
大量的草原,足以发展畜牧业。
还有数不清的良田,可以种植小麦以及其他农作物。
再加上四面环海,许多地方,可以作为天然的良港。
至于它地处偏僻,可一旦天下的文明中心在大明,那么地理位置,也算是得天独厚,毕竟距离爪哇和吕宋很近,将来只要海贸发展起来,就足以可以和大明、安南、爪哇、苏门答腊、天竺等地,进行贸易联系。
这个地方,张家若是及早先去站住脚,不敢说是未来的王霸基础,可至少也足以子子孙孙享受富贵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张安世能得到大明的承认,与此同时,能将地方控制住。
张安世现在就怕朱棣不答应呢,于是很认真地又道:“臣决定了,就去这地方,这地方的名字,臣都想好了,就叫南州,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朱棣叹道:“好吧,好吧,这既是你的意思,那么……就以南州为食邑,朕封张家在那地方,子子孙孙,永镇南州。你此前在安南的食户,也有几万户吧,再加上这五万流放的囚徒以及匠人,朕统统赐给你。”
张安世心里终于舒了口气,憋着乐,面露感激道:“臣谢陛下恩典,陛下……要不要颁一张铁券比较好?”
朱棣很是大气地道:“你要几张,都给你,丹书铁券,朕有的是。”
张安世突然又觉得这丹书铁券,好像也不保险了。
不过思来想去,眼下会不会被人摘桃子,还得靠自己的魅力,这地方……想让人免生觊觎,一方面需要朝廷对他的关照,不过现在想来……至少在他的外甥朱瞻基那个小子驾崩之前,他是可以确保,绝对安全的。
瞻基外甥,你要争气啊,争取活个五百年。
除此之外,怕是还要和靠近这南州的爪哇、安南、吕宋等地,保持良好的关系。
对这宁王、赵王,还有朱高煦,都要很好生地笼络!
很好,回头就修书给他们,叙叙旧,讲一讲江湖情义,回顾一下当年的感情。
朱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几分亏欠,感触地道:“张卿这样做,实在是太大度了,朕还以为张卿要狮子大开口呢,今日才教朕看到你也有高风亮节的一面,朕的那些儿子都不如你。”
这是肺腑之词,想想那两个想要夺位的儿子,再看看人家张安世。
哎……
张安世心里其实也有些惭愧,不过细细一想,那南州,现在确实就是一个不毛之地,我张安世何曾忽悠了什么?
于是他便道:“臣以外姓,蒙陛下恩典,加封食户和食邑,已是羞愧难当,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指望?”
朱棣道:“过几日,等旨意吧,噢,还有……那鞑靼人阿鲁台,还有兀良哈部的首领,不日就要入京,朕觉得……他们的部众留在辽东,终究让人不安,也下旨命他们缴了武器和战马,迁徙南下。”
朱棣对此二人不放心,毕竟有了兀良哈部的前车之鉴,显然不愿意再放虎归山了。
朱棣似乎此时想到了什么,又道:“朕昨日又下了旨意,命天下诸藩王来京城觐见。一方面呢,这些人多为朕的兄弟和子侄。另一方面,现在宁王、赵王都去了海外就藩,可这些藩王,却还在观望。”
“朕年纪大了,太子性子又太宽和,若是朕有一日,但有什么不幸,只怕这事就要拖延下去,还是趁朕还处盛年的时候,早早想办法,让藩王们早做决定吧。”
张安世道:“陛下一定长命百岁,何须要说这样的话呢?”
不过张安世却也知道,朱棣已经想要快刀斩乱麻了。
那些兄弟子侄们,不是还在犹豫吗,那就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将这些家伙们逼去海外。
朕的儿子,还有战功赫赫的宁王,都去了,你们还想留在大明享福?真以为我朱老四好说话吗?
朱棣笑了笑道:“诸王来京,届时就让太子与你负责款待,他们多是朕的兄弟,不可怠慢。”
顿了顿,朱棣道:“朕不是建文。”
张安世一脸无语,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不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吗?
要逼人家到海外去,还要显得不是强迫,是他们自愿的,让天下人看一幕兄友弟恭的好戏。
陛下,真有你的。
张安世顿时感觉压力很大,他现在就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到时会是怎样闹哄哄的场面了。
可朱棣下了命令,他张安世能怎么办?
张安世只能乖乖地道:“臣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太子殿下,教诸王宾至如归。”
朱棣满意地微笑着道:“如此甚好,尤其是……周王……”
周王朱橚,乃朱棣的胞弟,一个娘胎里出生的,而且朱棣是老四,他是老五,正因如此,所以关系更为亲近一些。
朱棣显然是想和平地解决这些事,所以格外强调他不是建文皇帝。
可怎么把人赶去海外,却很需要考验功夫。
张安世其实不想干这差事,你们朱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毕竟……他的姐夫太子主持这件事,张安世就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了。
他行了个礼,应下道:“臣明白。”
朱棣高兴地点点头道:“好好地办事,朕是信得过太子和张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