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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同样的道理,君子运筹帷幄,志在千里,小人本就无知,若是能以他们的蝼蚁之躯,换来万世太平,有何不可?”
道人一时无言。
良久,道人才又道:“你有何打算?”
老人道:“朱棣一死,便是天赐良机,这个时候……南昌府,甚至是江西布政使司,其实已经不紧要了。”
“噢?”道人满意疑惑地看着他道:“哪里最紧要?”
老人微笑道:“在庙堂,在京城!我已有所谋划和布置,天下的权柄,即将要收入囊中,你拭目以待好了。”
道人显然一时还没听明白老人的意思,于是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老人只是澹笑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为好。”
道人定定地看向老人半响,随即幽幽叹道:“你的心思真难猜透。”
“那就不必去猜测了。”老人说着眼皮子垂下,继续捧起了他的书卷,又继续细读起来。
…………
徐奇人等,心情颇为愉悦地来到了朱棣处。
徐奇坐着轿子,等轿子停下,他掀开了帘子,随即,努力地挤出一些微笑。
他觉得想要麻痹这些水贼,很是容易,只要和气一些,许下一些承诺即可。
而后再等待时机,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笑着,行礼如仪,见贼首们一个个驻马而立,心里虽是不悦,却也不在乎。
他与刘荣,领着诸官,走近了一些。
只是,再近一些的时候,徐奇的脚突然一软。
而后,他面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脸色渐渐地失去了血色。
徐奇懵了。
一旁的刘荣,本是摆出几分凶恶模样,他按着腰间的刀柄,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可现在见着马上的朱棣,人也顿时麻了。
此二人乃是封疆大吏,自是见过朱棣真容的,而眼前这个……不是当今天子,又是何人?
一刹那之间,徐奇慌得无以复加。
所有的算计,一切的谋划,无数的心思,在这一刻里,直接灰飞烟灭,烟消云散。
他只僵着脸,一双眼底的深处,有的只是一种无以伦比的震惊和恐惧。
朱棣已带着人,径直打马而来。
徐奇和刘荣,依旧还是僵在原地,就像被定格了一般,纹丝不动。
朱棣道:“来了?来的好啊!”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奇和刘荣。
就好像……猫在看着两只有趣的老鼠一般。
“大胆。”
有人大喝一声。
这一声大喝,就像是一下子将所有人都惊醒了一般。
众人看去,却是刘荣身后,那南昌知府刘陆。
刘陆这个官位显然还不够高级,故而往日还不曾面圣过。
他觉得这些贼子这样的猖狂,若是不能遏制他们的嚣张气焰,反而会让这些水贼们有机可趁。
至于徐奇和刘荣此时不声张,应该是他们自恃身份,他作为下官,理应来做这个黑脸。
于是刘陆摆出威严的姿态,厉声喝道:“见了布政使与都指挥使,为何不下马跪拜。”
朱棣今日受到的震惊已经太多了太多了。
现在他对任何荒诞的事,都是免疫。
他只眼皮子抬了抬,看了一眼这刘陆,道:“尔是何人?”
“南昌知府刘陆。”刘陆大义凛然地接着道:“你们不要以为进了城来,便可耀武扬威,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朱棣带着几分嘲讽道:“哪里还有王法,此地何时成了有王法的地方?”
刘陆大怒,他岂会让贼子在口舌上占了上风?
于是道:“今日在尔等面前的,便是王法!布政使即王法,都指挥使即王法,本官在尔等面前,便是王法!”
朱棣:“……”
朱棣又被干沉默了。
徐奇:“……”
这王法二字,就像一盆冷水一般,一下子将他泼醒。
徐奇膝盖一弯,扑通一声,直接拜倒在地。
可他要张口,只是嘴巴蠕动,却是发不出声音。
当人的恐惧和沮丧到了极限的时候,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自如操控了。
刘陆大惊,以为徐奇是身子出了问题,便慌忙上前:“徐公,徐公……”
他想要将徐奇搀扶起来。
这时候……徐奇彻底的急眼了。
他突的甩袖,将刘陆甩开,而后终于咆孝出来:“滚!”
刘陆:“……”
恢复了声音的徐奇,又万念俱灰地拜倒在地,而后……像是极艰难地道:“臣……臣……徐奇……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此言一出。
那都指挥使刘荣也早已是拜下,煞白着脸,磕磕巴巴地道:“臣……臣……万……万死……”
刘陆听罢,已是颤栗,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幕,而后……疯了似地一下子扑倒在地。
随来的那个读书人,骤然之间,直接昏厥过去。
朱棣看着这一幕,感觉就像是在看戏一般,冷冷笑着:“见了朕,很吃惊吧。”
“是,不,并不吃惊,陛下神鬼莫测……”
朱棣看着徐奇道:“徐奇,朕还活着,你心中定是大失所望,是吗?”
徐奇已是魂飞魄散,他连忙道:“陛下,不知陛下听了谁的佞词,臣……臣……”
朱棣似是懒得听他的废话,不耐地打断道:“到了如今,还想抵赖吗?”
徐奇沉默了。
到了如今若还继续抵赖,那真就叫做给脸不要脸了。
倒是一旁的刘荣立即道:“陛下,这都是徐奇的主意……”
徐奇听罢,咬着牙,其实他知道,现在分辨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
随来之人,个个诚惶诚恐,人人拜下。
朱棣却冷笑道:“果真是成王败寇,朕若是如尔等所愿,只怕今日,尔等还指不定如何弹冠相庆。只可惜……你们自己也不撒一泡尿照一照镜子,造反弑君,你们也配吗?”
徐奇等人,五体投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朱棣接着道:“这天下有这样本事弑君的,要轮何至轮到你们的头上?天下之人,有此智勇者,唯张安世也。”
张安世在后头,骑着马。
听了这话,身子勐地一抖,吓得差点没一下子从马上栽下来。
他下意识的要失口否认,可此时自己说这些,似乎又很不合适。
徐奇等人,一个个面如死灰,依旧瑟瑟发抖地拜着。
朱棣继续道;“弑君之罪,该当如何?”
徐奇终于颤抖着声音道:“臣……臣万死难辞……”
朱棣大笑,他慢悠悠地道:“只是万死吗?你这狗一般的人,事到如今,该怎么说?”
徐奇在这一刻里,好像终于有了一些勇气,抬头看了朱棣一眼。
“是陛下逼迫臣等这样做的。”
徐奇带着哭腔,一个人,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其实已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借这最后一次机会,为自己辩驳。
“若非陛下如此,臣等何至到今日这个地步,陛下可知道,朝野内外,已是天怒人怨了啊!臣在江西,这上上下下,谁不是提及到陛下,哪一个不是怨声载道的呢?”
“臣今日做这些事,难道陛下认为,这是臣一人可以做到的吗?若非是这些年来,社稷到了这样的地步,天下志士,无不怨愤……又何至今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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