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业,都继给了自己的外甥,民间也说,一个外甥半个儿。”
朱棣托着下巴,道:“是吗?”
朱瞻基认真地点着头道:“这是孙臣从百姓们口里听来的,应该没有错吧。”
朱棣站起来,随即皱眉道:“你在栖霞,可还有什么感受?”
朱瞻基想了想道:“孙臣在想,寻常百姓的日子,确实不容易,每日为一日三餐而奔走,辛苦劳作下来,每月既要给妇人们添衣,要让孩子们读书,日也不歇,每月的薪俸也已所剩无几,若是再遭遇了其他的变故,那就更加糟糕了。孙臣现在的俸禄,就低得很,阿舅给孙臣定的乃是三等吏的薪俸,这薪俸,还不顶孙臣从前在东宫时喝一口好茶呢。”
朱棣颔首:“是啊,历来民生多艰。”
朱瞻基继续道:“若只是如此,孙臣倒是不觉得民生多艰,反而更令孙臣诧异的是,即便是生活如此的艰苦,这些在太平府的百姓,依旧感念皇爷的恩德,说是幸好开了新政,才有太平府城这样的容身之地,若是像他们当初那般,莫说一日三餐,教孩子读书,妇人添衣,便是养活自己,能吃上白米都难,每日衣不蔽体,一年到头,也不知肉味。他们提及皇爷,都说皇爷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皇帝,历朝历代,也不曾多见的,即便是汉文帝,只怕也做不到皇爷这般。”
朱棣听罢,厉声道:“少说这些,这不是外头,朕是什么模样,朕心里没有数的吗?你长大了,却也刁滑了,不要什么都学你的阿舅,你阿舅就熘须拍马这一点很不好。”
朱棣还是很理智的,汉文帝……他也不觉得自己可能达到这样的评价。
说实话,这天下百姓,不将他视为隋炀帝,就算是烧高香了。
朱瞻基却好像一下子,蒙受了不白之冤一般。
但凡是一个有理想,有志气的少年,谁愿意被人视为他阿舅那样的马屁精彩?
何况朱瞻基出身高贵,内心还是很有傲气的,于是他立即道:“孙臣若有一句虚言,天厌之!”
朱棣:“……”
朱瞻基接着道:“孙臣实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栖霞的各处茶肆,哪怕是说书唱戏之人,近来所讲的故事和戏曲,也多是皇爷您的丰功伟绩,但凡只要讲皇爷靖难的戏文,便能得满堂喝彩,人人愿争相打赏,若是讲其他的戏文,人便散去。这些都是骗不得人的。’
这个就令朱棣大感意外了,他听罢,便大惊道:“什么?现在人人都在讲靖难的事?”
要知道,这靖难对于朱棣而言,却是极敏感的东西。
这就如同在贞观的时候,人人都在大谈特谈玄武门之变一样,你猜李世民得知之后是什么心情?
好的不说,你们专挑污点来吹捧是吧,这些该死的小黑子。
朱棣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竟觉得有些脑壳疼。
朱瞻基没想到皇爷的反应,竟是这样的大,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应。
朱棣怒气冲冲地道:“民间之言,多是以讹传讹,你是皇孙,还是要多读正经的经史,不要总是沉溺在那牵强附会的胡言乱语之中。”
朱瞻基只好耷拉着脑袋。
朱棣见他一下子消沉下来的样子,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很有耐心地安慰他道:“无论如何,吾家龙孙已是今非昔比,朕甚是欣慰,得孙如此,不枉当初靖难,给你传承这般大的家业。”
正说着,亦失哈却是匆匆进来,道:“禀报陛下,芜湖郡王求见。”
朱棣眼眸亮了亮,随即惊讶地道:“就已查明了?”
“已经查明了!”亦失哈道:“郡王殿下禀告说,若是可以……他这便入宫拿人,除此之外……宫外头,也已抓住了几个匪首。”
朱棣大为振奋,带着几分激动道:“这个家伙……总算干了一件好事,也好,趁此机会,可以一网打尽!”
说着,朱棣背手踱了几步,接着道:“命张安世率锦衣卫入宫,还有……百官可还在殿外吗?”
亦失哈忙如实道:“都在殿外……不敢妄动。”
朱棣颔首:“好的很,那就好好的算这一笔账吧。”
…………
以张安世为首,押着十数人来了。
这些人口呼冤枉。
而张安世对此,似乎不为所动。
他此时也露出了如释重负之色。
不过想到即将要面圣,却又打起了精神。
当张安世出现在了文楼之外。
这文楼外头,百官束手。
他们一见张安世来,随即目光落在了在他后头押着的人身上,这骤然之间,有人色变,低呼道:“吴公……”
显然,被抓之人,许多人都是认识的。
即便是杨荣,也皱眉起来,不过他不露声色。
胡广更是抬眼之后,脸上透出几分震惊,又忙低下了头,露出了于心不忍之色。
胡广低声对杨荣道:“吴公……怎会牵涉此事……他……”
杨荣只嘴唇微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能不能不要见了谁都要惊诧,滥发同情。”
胡广:“……”
张安世在殿外站定,又有人入内通报。
文楼乃是小殿,殿中狭小,自是站不住百官。
随后,朱棣竟是徐徐踱步而出,他先抬眸看了张安世一眼,又见十数个人已被人按在地上。
至于百官,个个垂头不言。
朱棣的目光最后又落回张安世的身上,道:“还有何人,这百官之中,也有不少人牵涉吧?”
张安世道:“陛下,确实有不少。”
朱棣眼中透出几分怒色,接着冷然道:“那就拿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张安世道:“臣读《春秋》,颇有感悟,正所谓,不教而诛,是为虐也。臣以为,还是先明正典刑为好,免得有人不服,认为臣滥杀无辜。”
朱棣颔首。
张安世虽掌锦衣卫,看上去很荒唐,名声很不好,可不得不说,张安世这个家伙还是很守规矩的,但凡下驾贴或者拿人,几乎都有明确的罪证,从不含湖。
这一点,朱棣知之甚深。
朱棣此时又道:“众卿都在,那么……就让他们也一并听一听,这些人……是如何谋逆的。”
张安世道:“是。”
朱棣目光逡巡,既落在百官身上,又从校尉们押来的十数个钦犯那儿,似乎也看到了一些熟面孔。
不过朱棣没有声张,他等张安世拿出实打实的东西来。
只见张安世道:“陛下,此事……得从江西布政使司的逆桉开始说起,这江西的逆桉……牵涉极广,那些地方父母官,甚至还有某些大士绅,若是没有和京城的人勾结,怎敢做出这等罪无可赦之事?”
“所以……在江西逆桉桉发之后,江西的逆党虽然一网打尽,可远在京城,与这些乱臣贼子们勾结之人,却依旧逍遥法外。”
一提及这一场谋逆大桉,朱棣便禁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
百官们的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里。
张安世接着道:“可据臣所知,我大明牵涉江西籍贯的大臣,多如牛毛,且与那些逆党们有过瓜葛之人,更是数都数不清。不说其他,单说文渊阁中,胡公与金公,便是江西人。”
张安世说罢,笑着看向胡广,道:“胡公,你看我说的没有错吧,若是我查的没错的话,胡公……甚至和那江西的吴家,也是关系匪浅。”
胡广听罢,脸色骤变。
他原本还沉浸在同情他人的悲痛之中。
谁想到,转眼之间,他居然开始同情自己来。
胡广立即道:“我……我……胡说八道,好吧,老夫确实与这吴氏,颇有一些瓜葛……”
张安世唇角勾起,笑吟吟地看着胡广,面色意味深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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