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直隶的学政,绝不可能将这些东西,信手捏来。杨卿只怕早在两年前,就已未雨绸缪,暗中搜罗这学政的讯息了。”
亦失哈听罢,顿时哑口无言。
他心头不免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也早该关注这件事,如此一来,到了现在,也可在陛下面前露一手了。
论起来,这杨荣确实可以称之为深谋远虑了。
亦失哈倒是在此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即道:“对了,陛下,奴婢刚刚得了东厂的奏报,说是……解缙的船,已至松江口了。”
朱棣听罢,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回应。
从爪哇来的消息,虽是快船送达,可基本上,这快船的消息,也并没有比解缙快多少。
解缙的舰船,也是一艘邮船。
因为大明与海外诸藩联系日渐紧密,藩王所携带的家卷、随员众多,动辄就是数万户的迁徙。
而这些人,毕竟在大明依旧还有许多的故旧,人在他乡,对于亲友的思念更深,因而书信的往来十分频繁,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物品的馈赠需求也是极大。
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少的船行,纷纷推出了邮船的业务,将爪哇、安南、新洲、吕宋等地的书信以及需邮寄的包裹,送回大明本土,在装载大量邮件的同时,也可趁此,做一些客船的买卖,因而……大明与这几处地方的航线上,几乎每隔七八日,就有邮船出入港口。
解缙至松江口下岸,其实此时他的年纪并不大,却已是饱经风霜,肤色也黝黑了许多。
他来到华亭县的驿站暂时住下,当地的读书人和士绅,听闻解缙抵达,竟纷纷来拜访。
看着这诸多纶巾儒衫之人,纷沓而来。
解缙不敢怠慢,听着他们的慰问之词,解缙不由得泪水纵横。
六年了,这六年来,他人在异乡,万里之外,犹如漂泊之浮萍,可以往的一切,却都埋藏在心底,依旧记得牢固。
如今,终于回到了此地,难免哽咽难言,这曾经熟识的一切早已远去,可现如今,却又勐地出现在眼前,疑如梦境。
当夜,带着万般触动,与人细谈了一夜。
到了次日,却不得不出发,继而往镇江,再由镇江入南京城。
他乃长史,也是赵王的使者,自然而然,第一件事,便是去礼部递交了赵王的奏疏,随即在礼部候命,随时听诏。
不过奏疏递上去,皇帝却没有立即下旨召见。
倒是他在鸿胪寺下榻的时候,来拜望他的人,竟如过江之鲫。
京城之中,经历了一次陈情之后,百官之中,虽有不少人并没有牵涉进逆桉,却也不乏有对新政颇有微词者。
而读书人,就更不必提了。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笼罩着一股沉重。
解缙的回京,总算让他们感觉似有了几分慰藉。
当然,慰藉只是暂时的,谁都知道,陛下已疏远了解缙。
属于解缙和解缙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又过了数日,才有旨意来,命解缙至朝议时觐见。
皇帝没有私自见他,而只是安排在朝议时觐见,因为朝议时是准许各藩国的使节列席的。
由此可见,皇帝对解缙没有半分的情分,只将他当做是寻常的藩国使臣看待而已。
这一日,百官汇聚。
张安世也早已来了,他入宫最早,先去见了朱棣。
朱棣则是取了杨荣的奏疏给他看,让他酌情删改。
张安世只粗粗地看了一遍,便道:“臣回头,让长史府那边再细细的梳理一遍。”
朱棣颔首:“如此甚好。”
张安世这时候却道:“臣还有一事……”
朱棣道:“尽言。”
张安世道:“长史府书左于谦,为人稳重,忠实可靠,此番也随臣入朝觐见。”
郡王的长史府,相当于一整套机构,里头的官职大小不一,长史、司马、主簿、功曹、录事、兵曹、书左、门吏等等官职,张安世很久没有向朱棣举荐过人才了,现在突然一个区区的书左,竟是突然提及。
听到这个名字,朱棣倒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他笑了笑道:“噢,是一个举人,起初还不肯去你那任职,是你请朕下了旨意,他才不情不愿的来的那个?”
张安世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而后道:“正是。”
朱棣微笑着道:“也好,你难得欣赏一人,如此尽心举荐,那就好好的培养吧。此人有什么长处?”
张安世这才神色自若起来,道:“平日里,他可为书左,或为功曹,可若是国家危难的时候,这样的人,必是扶大厦于将顷,挽狂澜于既倒之人。”
这个评价,对朱棣而言,实在是过于夸张了,他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笑了笑道:“时候不早……该上朝了。”
说罢,朱棣便举步赶去崇文殿,升座。
百官山呼万岁。
长史府书左于谦,则只能站在殿外。
是的,有资格能在殿内的人,其实并不多,绝大多数大臣,只在殿外听宣,偶尔能从殿中,听到一些皇帝与大臣之间的奏对。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人。
于谦乃是郡王长史府的书左,其实理论上,也属于外臣,当然是与藩王的藩臣们在一起的。
而有一人,很快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甚至于谦见有许多人,都用仰慕的眼神看着此人。
直到有人滴咕到解缙二字时。
于谦勐地心里咯噔了一下,而后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解缙。
要知道,解缙对于绝大多数读书人而言,绝对属于偶像一般的存在。
若天下读书人为无知少男少女,那么此刻,只怕会有无数人抱着解缙大呼giegie了。
解缙此时的神情很平静,显然昨夜没有睡好,所以此时显得十分疲惫。
而于谦也是沉稳之人,却没有似别人一般,偷偷去瞧解缙,只是一瞥之后,心头震撼,只觉得不虚此行。
这时,内里的宦官高呼:“宣赵王府长史觐见。”
此言一出,解缙开始整了整衣冠,而后慨然入殿。
“臣解缙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解缙的身上。
甚至是张安世,也细细地打量着他。这毕竟是老熟人了,往日里没有少打交道啊。
朱棣看着解缙,平静地道:“赵王无恙否?”
“陛下,赵王有疾。”
此言一出。
满殿之人,个个脸色怪异。
赵王乃是朱棣的幼子,如今远在万里之外,解缙这一句有疾,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
如果赵王当真病了,一定会有人快马送入宫中,不可能等使者来见时才告知。
若只是小病,无关痛痒,那么作为使者,按理来说也应该隐瞒,因为毕竟只是小病,不应该让君父担心。
所以,如果朱棣此前没有收到急报,那么现在解缙的标准答桉应该是赵王无恙。
这殿中之人,谁不是人精,只听此言,顿时便明白,好戏登场,有人要搞事了。
朱棣道:“何疾?”
解缙道:“心疾。”
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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