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若不是知道历史,张静一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胆大包天了。
袁崇焕是什么人,那可是刚刚在宁远打了一场胜仗,声望如日中天的封疆大吏。
你一个连京畿都没有出过的人,区区百户,也敢大放厥词?
魏忠贤听到这里,居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而天启皇帝更是眼前一亮,他万万没想到,张静一居然也能从奏疏里看出问题。
能看出袁崇焕的问题,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天启皇帝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张卿果然是有学问的。”
得了一句夸奖,张静一忍不住道:“难道陛下不该问一问,袁公的奏疏为何是书生之见吗?”
“你知道?”天启皇帝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其实觉得这个问题,已是难如登天了,只要张静一答出奏疏所倡议的修城并没有这么完美,天启皇帝就已觉得张静一是个可造之材。
可哪里想到,这厮居然意犹未尽,还想作答。
这等于是一个人考了一百分之后,按着考官的脑袋,表示他还要加试。
天启皇帝振奋精神:“来,你来说说看。”
张静一正色道:“修城这个策略,看上去无懈可击。可弊病也是重重,且不说修城的耗资特别的巨大,城池修建之后,又需调配更多的官兵,分散驻守各边,反而使我辽东的军马不得不分散,困守于各城之中,无法形成合力……”
天启皇帝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对,是这个道理,还有吗?”
张静一忍不住想,我答题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打断。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而是努力的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积极配合着天启皇帝的兴致:“其次,便是困守在城中,若是鞑子围而不剿,那又该如何呢?一旦围城,其他各边的军马要不要去营救,若是见死不救,城中兵马觉得守城无望,就算不饿死,也可能会出城乞降。可若是去营救,那么鞑子们,便可围点打援,以逸待劳,等援军一到城外,直袭援军。”
“呀……”天启皇帝惊呼起来,激动得颤抖。
天启皇帝这一声怪叫,让张静一哆嗦了一下。
“呃……陛下,我说错了吗?”
天启皇帝面上带着红光,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不不,你没有说错,你继续说下去。”
于是张静一继续道:“而且修城之后,就必须招揽百姓屯田,百姓们在城外耕种,一旦鞑子来袭,那么谁来保护这些百姓,辛勤耕种的土地,又怎么可能来得及收割呢?最后的结果,反而可能便宜了建奴,那么,这袁公所言的修城,最终反而变成了资敌。正因为如此,卑下才觉得袁公的提议乃是书生之见,不值一提。”
天启皇帝听到这里,激动得要跳起来:“魏伴伴,魏伴伴。”
魏忠贤忙道:“陛下,奴婢在。”
天启皇帝道:“快,将朕的旨意……旨意取来。”
魏忠贤一脸苦笑:“奴婢遵旨。”
魏忠贤这时候,显得有些气色不好了。
却还是乖乖的去取了一份旨意来。
天启皇帝将这旨意塞到张静一的手里,嘶哑着嗓音道:“你自己看吧,好好看看,这是朕昨日发给袁崇焕的旨意,这……是誊写出来副旨。”
张静一显得很平静的样子,其实他很清楚这一道旨意是什么,所以心里古井无波。
他慢慢的打开了旨意。
果然……
旨意里,都是天启皇帝驳斥袁崇焕的话。
而且这里头的内容,和张静一所说的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种涉及到了军事秘密的旨意,天下除了天启皇帝,便只有魏忠贤知道了,绝不可能透露其他人。
张静一看过了旨意之后,一副很震惊的样子:“陛下……真是圣明啊,想不到陛下居于深宫,就有这样的远见卓识!”
天启皇帝喜上眉梢,却突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
于是想了想,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道:“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