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是外人的事,与我何干?
聂暻若是死在这里,以后说出去倒是好听了,可现在这个随时随地会送命的人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他殉国倒是完成了大义,可谁又能来弥补他们这一个家庭的小义?她从来就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她自私、护短,是见识短浅,目光狭隘的市井小民,追求的也不过是一生平安喜乐的小日子,所以她不能看着聂暻就这样死在这里,哪怕是用她自己做筹码,只要能换来聂暻平安,她也在所不惜。
或许这个手段对聂暻来说非常卑劣,她竟然明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位置,仍然选择一次次的激怒聂毅,用自己的血在阿暻心里捅刀子,所以她也不奢求聂暻会理解她的做法,但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哪怕再挨上几刀,她也义无反顾。
聂毅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有循循善诱的,有咄咄相逼的……但此刻她全都没有听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远处被血整个浸透的聂暻,目光坚定和灼热。
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的聂暻此刻似有所感,竟然恢复了些许神智,顺着目光望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瞬间在空中相遇,聂暻在看到骆心安目光的时候愣了一下,竟是读懂了她的眼神,接着瞳孔里的残暴凶狠一点点褪去,变成了汹涌的爱恨。
他在骆心安激怒聂毅的时候,已经隐隐察觉到她是故意为之,此刻看到她的目光就更加确信此事,他恨透了骆心安每次的自作主张,也恨透了她对自己毫无条件的牺牲和一次次经历的伤害。
但恨的表层之下更巨大无边的是烈日岩浆般的爱意,他没法想象自己竟然可以这样爱一个人,爱到愿意为她付出所有,也愿意毫无理由的包容她的所有选择,无论对错。
就在聂暻愣神的片刻,穷追不舍的铁骑军突然在后方偷袭——
“阿暻小心!”
骆心安急声开口,聂暻侧身一闪,但肩膀仍然被砍了一刀,他一个反手砍断一个人的脖子,双方又一次陷入混战。
眼看着聂暻丝毫没有任何退意,聂毅更加狠辣的眯起了眼睛,咬牙切齿的在骆心安耳边说,“你现在还有工夫替他担心?你有这时间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说着他死死地攫住骆心安的下巴,逼她不许再跟聂暻对视,而骆心安反抗不了就干脆闭上了眼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对他施舍。
“你——!”聂暻抬手刚想给她一记耳光,远处突然传来汹涌的马蹄和嘶吼声。
他眼前登时一亮,接着收回手露出危险一笑,“朕改变主意了,你不愿意给朕好脸色也无所谓,反正马上聂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朕就在这里陪着你,亲眼看他咽气。”
骆心安倏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浩浩荡荡奔袭而来的人马,竟是聂毅的援军到了!
看着这支杀气腾腾的军队,聂暻、骆心安包括在场所剩不多的影卫脸色全都一变,心里都明白,既然聂毅的人马先到,恐怕靖王府的援兵此时已经被困在了路上,一时半会儿是绝对赶不过来支援了。
到底是拿着天子剑的人,靖王府兵马再强,也终究比不过皇权的全力镇压,这分明就是聂毅早就设计好的诡计,就等着援兵一到彻底断了他们的最后一条退路。
本来势均力敌,甚至更胜一筹的局面,登时来了个大逆转,以聂暻之力,在刚才的局面,杀出一条血路带走骆心安一个人还是有可能的,但眼下却势必不能全身而退了。
剩下得十几个影卫,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视死如归,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今晚怕是要战死在这里,但是他们没有一丁点退缩。
“杀!”
上前铁骑军嘶吼一声,排山倒海一般冲着聂暻他们冲了过来,地动山摇,像是要把他们踏成肉泥。
聂暻并没又惧怕,生死如归一般提刀而上,这时他回过头看了骆心安一眼,两个人目光交汇,她的眼眶一片通红,冲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的动作和眼神,聂暻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脑袋里倏地浮现出刚才骆心安故意激怒聂暻的画面,心里一跳,突然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他懂,可这个时候真的要选择低头,以退为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