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看不出来。她们走的这个方向因为大部分梅花都落了,所以年轻的小姐们都朝着开得正盛的地方而去,惟独徐氏不想与那些貌美且艳光四射的小姐为伍,所以才朝这个方向走了来。
扶着魏妈妈的手,徐氏小心翼翼地靠近那躺在树下的女子,心里立刻对其不喜——谁家的好姑娘会躺在这儿?真是不知廉耻。
魏妈妈明白徐氏的意思,便上前轻轻推了那女子一下,有礼地道:“这位姑娘,相国寺可是佛门清净之地,还请不要——”话音消失在看见女子面孔的一刹那。
徐氏皱眉:“怎么了?”
“老夫人……您、您看……这位姑娘的脸……”
徐氏颇为不耐地上前一步,那女子的面孔尽收眼底,她才倒抽了口气,瞬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半个时辰后,贺莲房收到魏妈妈身边的大丫头传来的讯息,说是徐氏突感身体不适,所以请求太后娘娘,想要先回府。太后本就不喜徐氏,所以也并未阻拦。
大学士府里,徐氏坐在床沿,看着床上昏迷女子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陈太医给女子把过脉之后,只说是过度劳累以致体质虚弱而昏厥,只要好好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魏妈妈早命人准备好了饭菜,热腾腾的洗澡水也备好了,干净柔软的新衣也叠好了放在床头,除了跟随徐氏伺候了几十年的魏妈妈,没人知道为何老夫人会对一个萍水相逢搭救回来的少女如此体贴。虽说平日里老夫人算不上凶神恶煞,但也绝对不至于这样好说话。所以,乍一看到如此和蔼可亲的老夫人,福寿园所有的下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听得一声嘤咛,床上的少女便缓缓张开了眼睛。她迷蒙的眸子如同天上的星辰一样闪亮,杏眼桃腮,樱桃小嘴,这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个美人,可那是相对而言的。若是和贺莲房贺茉回比起来,这少女也不过只是蒲柳之姿而已。
然而令徐氏对她另眼相待的根本就不是姿色,而是和她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
长得可真像呀……这也是为何先前魏妈妈会惊呼的原因。谁能相信,事隔数十年,还能见到徐氏年轻时的模样呢?
是的,比起大徐氏逼人的美貌,当年的徐氏便宛若一朵无名的小白花,虽然挺好看,但毕竟比不过牡丹的娇艳。而如今见到个和自己年轻时长相如出一辙的姑娘,不用说,徐氏心底便起了别的心思。
“姑娘,你醒啦?”
少女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这、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是姐姐派来追杀我的人吗?”
一听这话,徐氏登时沉下脸来,但她随即意识到这会吓坏这可怜的少女,便又连忙收了回去,一时间表情显得极其怪异。这时候,魏妈妈道:“姑娘,你这可就误会了。是我发现你晕倒在相国寺后山的梅花林中,然后我们老夫人慈悲心肠,见你昏迷不醒,便将你带回府中请府医医治,你可莫要误会呀!”
少女一听自己错怪了恩人,连忙强撑着翻身起来,对着徐氏便跪了下去:“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老夫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给老夫人磕几个头了!”
徐氏慈爱地将少女扶起来,问:“好了好了,不用如此见外,我救了你,也是你我有缘,只是……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打哪儿来呀?”
少女似是被徐氏这话勾起了什么伤心事,只见她面上神色变化莫测,夹杂着痛苦、伤心、失落……半晌,才道:“小女子本是冀州人士,半月前父母双亡,长姐抢了我的婚事,嫁给了我的丈夫,又怕我去上门讨公道,便雇了不少人来追杀于我,我……我……”说到后头,竟已是泣不成声。
这番话成功地勾起了徐氏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伤心事,以及对少女惺惺相惜的好感。她不再去问,而是道:“既是如此,日后你便在府里安心住下吧,但凡我在,便决不会有人敢欺侮于你!”
少女脸一红:“这怎么好意思,老夫人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无以为报,身上的银两也用光了。再麻烦老夫人,我怎地……”
徐氏不由分说地一把握住少女的手,被她的话彻底触动了,以至于她想都不想便将心中所想说出口:“既是如此,我便认你做我的干孙女儿!这样的话,便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了吧!”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少女眨巴眨巴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魏妈妈轻声提醒:“小姐还不赶紧谢谢老夫人?”
自己流离失所,的确需要一个栖身之地,少女立刻拜了下去:“多谢奶奶!”
冀州在大颂朝西北之地,那里地数偏僻,民风也较为未开化,所以一般父亲的母亲不叫祖母,都称奶奶。这简简单单却又甜甜蜜蜜的两个字简直叫到了徐氏的心坎儿里。尤其少女语气中的哭腔与崇拜之意,更是让她觉得,这才是她真心想要的孙女儿!
不像贺红妆贺绿意那样包藏祸心,也不像贺莲房贺茉回那样心高气傲!这样软软糯糯乖乖巧巧的,才是徐氏喜欢的孙女!“好孩子、好孩子,以后啊,不管什么事,都有奶奶给你做主,好不好?”
少女含着眼泪点点头。
魏妈妈这时候悄声提醒:“老夫人,还没问小姐的名字呢!”
少女这才想起自己没报上名字,小脸顿时因为羞窘而涨红,老实地道:“我叫何柳柳,为何的何,柳树的柳。这名字是我娘给我起的,可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她没来得及说,便去世了……”说着说着,神色又伤感起来。
徐氏连忙劝哄起来,此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何柳柳的肚子里传出,她的脸蛋儿更红,整个人也更加不好意思了:“对、对不住……我太久没吃东西了……”盘缠用光,她一路上都不知是怎么逃到燕凉来的。
闻言,徐氏与魏妈妈一同笑了起来:“放心吧,傻丫头,在咱们贺家呀,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应有尽有,决不短了你的!”
何柳柳赶紧道谢,然后被人搀扶着到桌边坐下,看着那满满一桌的事物,眼睛一亮,瞬间狼吞虎咽起来。
“喔?祖母认了个干孙女,还是从冀州逃亡而来的女子?”得知这个消息的贺莲房,面露惊讶。
贺安局促地看了看四周,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为何他总感到暗地里似乎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他瞧呢?瞧得他屁股毛毛的……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什么坏事一样。“是、是的……老爷让我转告公主,不必挂念,此女不会被记上贺氏族谱。”
贺莲房在意的才不是这个呢,她比较想知道徐氏近日的心情如何。
贺安收起四处乱看的视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公主,最近这几日,自从何姑娘来了之后,老夫人精气神儿都比之前好了许多,气色也好了,晚上睡觉听说也再不起夜了。”
“这么说,这位……义妹是吧?”贺莲房问,见贺安点头,又笑道:“可以说是有一手呀。”连娘亲那样的女子都没能收服徐氏,这小小的回来了竟然做到了,真当刮目相看。
贺茉回坐在一旁无聊地卷着自己的长发玩:“祖母想认就认呗,认一千个我们也管不住。”
她对徐氏早已死心,自然不会去关心对方是死是活。
贺安:“……”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二小姐你还是私下里跟公主或是大少爷在一起的时候讲吧,不要让我一个奴才听到呀!
“回儿说得是,祖母想认,认便是了,又何必再差你走这一遭呢?”爹爹有事,大可下朝后来公主府说,贺安这个大管家却被派了出来,可见必定是有人差使。那么除了他们父女四人,唯一还能使得动贺安的人是谁?
徐氏。
“公主聪慧。”贺安脑门一滴冷汗。他觉得……自家小姐自打当上这个公主后,那是越来越有气势了,有的时候就连他都要因为那强大的威压感到害怕。“老夫人是说,既然族长跟族里的长辈都不同意何姑娘入贺氏族谱,但何姑娘终究已是贺家人,再加上公主这段时间都未在家中用膳,所以便想着要全家人在一起吃顿饭,问公主今儿晚上可有空闲。”
贺莲房笑了,徐氏这哪里是对她颇为想念呀,她根本是想让自己做那何柳柳的跳板,借着自己的美名,让何柳柳上位呢!
真是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徐氏的亲孙女。前有贺红妆贺绿意,后有这个何柳柳,仿佛只要是亲孙女,徐氏都亲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