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平缓,脸上依旧带着笑,一丝生气计较也无。
宋望挺意外,又觉得他这反应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是挺多才多艺一个人,宽容纯善,待人温和,从相识至今,也从未见他因为任何事情生气恼怒过。
略微想了想,宋望便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秦浩便上楼去,楼梯口,遇到了眼眶红红的程思琪。
“怎么了这是?”秦浩看着她问一句,关心道,“怀着孩子可不能哭鼻子,对胎儿不好。”
“没事,”程思琪抬眼笑笑,“爸,我没事。”
秦浩和宋望说话的这时间,她上去看程瑜,总算知道了她和顾市长的前因后果,确切来说,知道了她父母的前因后果。
感同身受,难免难过。
她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也知道爱而不得的滋味,更知道彼此相爱却无法日夜相守的滋味。
只觉得,他们实在太苦了一些。
她听完,都有点无法释怀,她能感觉到,在程瑜心里的那个人,依旧是顾市长,那是她一生所爱。
是抛却责任、负担、道德等所有东西之后,会唯一留下的爱情。
不是为了让她有个家而嫁人,也不是觉得合适准备相互扶持着走完后半生,而是一生只有一次,遇见了便能飞蛾扑火的爱情。
却败了。
败给了门第偏见,败给了亲情责任,败给了漫漫时光。
她觉得心痛又无奈,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秦浩,终归是又扯动唇角笑了笑,慢慢道:“爸,妈心情不好,您上去多和她说会话。”
“我知道。”秦浩了然,看着她下楼梯。
程思琪尚未走完楼梯,宋望进来扶了她下去,秦浩便笑笑转身上楼。
他是俗人,当初结婚也是经人介绍,从来没体会过什么纠结到无法释怀的爱情滋味。
事实上,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大多数人吃饱穿暖便能安心度日,更多的人,上学、毕业、娶妻、生子,家庭圆满便是幸福。
他的爱情观,相濡以沫便可以全部概括。
他的人生观,也不过孝敬父母、忠于婚姻、疼爱子女、努力工作。
和这世界上大多数男人差不多。
顾市长那般情况,他能理解,想起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样的社会地位,那样的家庭背景,重伤入院已是可惜,竟然会生无可恋,身体慢慢复原也不愿意醒来?
秦浩胡乱想了两下,推开房门。
程瑜和程思琪差不多,抬起头看他,眼眶红红。
眼见他到床边,程瑜声音轻轻道:“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说什么呢。”秦浩伸手拍拍她胳膊,“这事情你可以早点告诉我,没必要憋在心里,那毕竟是思琪的亲生父亲,琪琪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我告诉她了。”程瑜笑了笑,“其实这件事怨我,当年突然离开,后来见面又没能坚定心意,再后来又做了逃兵,做这些的时候只想到自己的委屈,没想到他,前段时间他想认孩子,我还一心阻拦。”
“不怨你。”秦浩叹着气坐上床,安慰道,“你教养出这么乖巧懂事两个孩子,已是不易。”
“你觉得我去看望他合适吗?”程瑜低头攥了攥自己一只手。
“合适。”秦浩笑着握上她一只手,在她手背上拍拍道,“其实你不用顾忌我,我们当初在一起也是觉得彼此性格不错,合适当个伴。我是个粗人,你们那些情呀爱呀的也不是很理解,如果他醒了你们能继续,也可以,我们解除婚姻关系,这些都没关系,不能当老伴也可以做朋友。”
程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从她选择再婚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无论后面如何,她永远不会再和顾祁扯上关系。
她将他在心里放了一生,深入骨血,却已经毫无执念。
她的思琪和阿源才是她眼下最在意的,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哪有那些任性而为的权利。
“我明白,”秦浩笑笑道,“我就是假设,你也不用紧张。这些年你受苦了,其实你多为自己想想,大家都能理解。”
“谢谢你。”程瑜眼角落下泪来,秦浩抱着她肩膀,轻拍着安慰了两下,若有所思。
他第一次见程瑜,程瑜扯着小思源一脸慌乱地打车,刚上车就落了泪。
他觉得同情多看了两眼,觉得她非常软弱,需要照顾。
眼下环着她颤抖的肩膀,这感觉依旧在,却是忍不住想更多,他觉得难以想象,这样柔弱的女人,当初那么小有胆量独自生养孩子。
想起来让人微微心疼。
他心疼,程思琪比她更心疼,将前因后果告知给宋望,宋望都喟叹良久,最后决定安排程瑜去天伦医院见一见顾市长。
八月初,顾市长情况稳定,在天伦医院特护病房。
程思琪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养胎,楚老爷子住进宋家的消息也被顾老爷子得知,再加上宋望一向对程思琪颇为维护,他一时间倒有点束手无策。
毕竟,程瑜态度坚决,他对程思琪又全然不了解,唯一能解开死局的顾祁还躺在医院里。
他昏迷不醒,时间一长,顾老爷子也慢慢放松了戒备。
请了两个特护贴身照顾着,再有就他的贴身助理和两个保镖一直看护着,总共五个人。
市长助理是顾市长心腹,自然一心追随维护他。
宋望搭了他的线,让程瑜趁着两个顾家保镖下楼吃饭的工夫进房间看望他。
市长助理支走了两个特护,自己守着门。
留下程瑜单独在病房。
顾市长没有撞到脸,是被车撞出去之后倒地伤了脑子,脑部受伤其实不算太严重。
过去一个月时间,却一直未醒。
他躺在床上,一只手输液,好像睡过去一般,面容平静。
程瑜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明亮的阳光从窗外映照进来,笼着她的脸,她看上去宁静得好像没有呼吸。
房间里,只有点滴的声音一直在响,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小会。
程瑜坐在他边上,握了他没有扎针的一只手,手背上有前些日子输液的几个针眼,看上去非常明显。
他从小养尊处优,一眨眼许多年过去,一只手依旧好看。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岁月在他身上同样留下痕迹,却让他显得依旧非常有魅力,他越发沉稳,清醒的时候眼眸深邃,包容而慈悲,微微严肃,既有亲和力,又足以让人信赖。
程瑜手指摩挲着他手背,也没有说话。
她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年少的时候,她会对着他撒娇耍赖,每次见到他,总有许多话要说。
学了新舞蹈,要排练新节目,早上吃了什么,巷子里哪个男生又对她吹口哨了,很多很多,说不完的话。
可眼下兜兜转转,两个人终于能独处,她却无话可说。
她已经沉默了许多年。
程瑜摩挲着他的手背,坐在床边半个多小时,最终,也是一个字都没有说,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放下他的手,往出走。
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离开床边,却没有回头。
她想起当年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泪水流不停,却一直倔强地抬着下巴,没有回头。
她当时一腔恨意,恨着顾老爷子,恨着自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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