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
透过那两个眼镜框,她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才打开一只抽屉,在里面东摸西摸了半天,时间之长让我沮丧得没有一点希望了,最后,她拿出一个东西,举在眼镜前面,看了足足有五分钟,接着一面又瞟了我一眼,目光带着询问和不放心,一面隔着柜台递给了我。信是寄给J.E.的。
“难道只有一封?”我问。
“没有别的了。”她说。我把信放进口袋,转身就往回走。我不可以当时拆,因为那时已经七点半了,可校规上明确指出八点钟之前必须回校。
刚回到学校,我就不得不做许多不同的工作。姑娘们在上自习的时候,我得坐在那儿陪着她们,接下来的工作是我来读祈祷文,注视着她们上床,还有,和我在一起的是格莱斯小姐,无论是和别的老师一起吃饭,还是到了最后回屋睡觉的时候,她是怎么甩也甩不掉,烛台上的蜡烛只剩下最后那一小截了,我真的很担心她会一直说到蜡烛用完,那样我可就看不了信了。幸运的是, 她刚才吃得比较饱,那一大顿晚饭起了很好的催眠作用。我还没有把身上的衣服脱完,她已经睡得非常香甜了,蜡烛只剩下一寸来长,直到此刻我才拿出那封信。一个字母F.很明显是个姓氏缩写字母,作为封印的戳记,我展开了信,内容很简短。
“上星期四在《××郡先驱报》上刊登广告的J.E.如果确实具有其所提及的学识,而且可以提供有关书面说明证实其有关的品质和能力全合格,便可以获得职位,负责教育惟一的一名学生,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童,年薪为三十镑,请J.E.将介绍书及其姓名,住址等各项详细情况寄来,此资料为证明所必需,来信请交:××郡,米尔科特附近,桑菲尔德,费尔法克斯太太收。”
我反复地研究了这封信很长时间,字体很老式,笔迹有些倾斜,大概拿笔不稳,很像是出自一位老太太之手。眼下这个情况很让我放心,因为我一直在暗暗地担心,我做这件事完全是自作主张,自行其是,也许会有危险,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希望可以通过正当、可敬、规规矩矩的途径挣得自己奋斗的成果。现在我的想法是,我眼前所接触的这件事情中,不错的一个因素便是有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费尔法克斯太太!我在脑海中想象出她的样子,身穿黑色长衣,头上戴着寡妇专用的帽子,也许有点儿冷淡,但行为得体,有礼节,是老派的英国体面人物的典型。
桑菲尔德,肯定是住宅的名称,这一点一定不会错的。尽管我无论怎么努力,也描绘不出房屋的准确的样式,但我敢保证那是个整洁、干净的地方,在记忆中,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英国地图,××郡米尔科特,噢,我找到了,连同那个郡和那个城市,××郡离伦敦不远,而我如今所处的郡相比之下要远七十里,这一点对我来说倒不坏,值得考虑。我渴望自己生活的地方活跃而且热闹。米尔科特是一个大工业城市,就在埃河边,毫无疑问这是个比较繁华的地方。这样一来太好了,对我来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变化。光在脑海中想象那些高大的烟囱和乌云似的烟雾,我觉得意兴索然,一点也激动不起来,但我为自己辩解道:“不过,也许桑菲尔德离城远呢,没有看到它之前,谁也不可以妄下结论。”
这时,烛台孔中的蜡烛已燃尽,突然便塌了下去,灯光立即暗了下去。
第二天的时候,我必须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光把计划放在心中是一点儿用也没有的,我得公开说出它,然后才有可能去把它实现,在中午休息的时间。我找到学监,瞧了个机会和她谈一下。我全部告诉了她:我如今有希望得到一个新的职位,薪水比我在洛伍德的十五镑多了一倍,同时请她把这件事透露给委员会的任何一位委员,勃洛克赫斯特先生或别人都可以,并且请问他们是否可以授权我将他们作为我的介绍人。她同意来促成此事,充满了热情。第二天,她就告诉了勃洛克赫斯特先生这件事,但后者说由于里德太太是我的监护人,我必须写信征求她的意见,于是便给这位夫人写了一封信,她回信说我可以决定我自己的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她已放弃再干涉我的事情了。委员们一个接一个地传阅这封信,拖延的时间如此之长以致于我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们终于正式批准了,允许我可以自由地设法改善自己的待遇,同时还保证说,由于在洛伍德期间我的学习和任教表现一贯良好,他们会立即开具一份推荐书,证实我的品质和能力,并且学校的几位督学都会签字。
于是大约在一个星期之后,我拿到了这份推荐书,给费尔法克斯抄寄了一份,并且收到她的回信表示非常满意,并吩咐我说两个星期之后我可以就职她家的家庭教师。
随后,我就忙了起来,得做各项准备,时间飞逝,两个星期一转眼便过去了。我的衣服不多,但换着穿起来却绰绰有余,所以在最后一天才收拾我的箱子,一点儿也不会迟。而那只箱子就是八年前我从盖茨里德随身带来的。
我用绳捆好了箱子,并在上面钉上了姓名卡片,脚夫于半个小时后要来搬走它并运到洛顿去,而明天一早我自己也要去洛顿赶那班马车。我刷干净了我那件黑色呢子旅行装,把我的帽子,手套和皮手筒全部准备好。为了防止我有什么东西忘下,我又仔细地查看了所有的抽屉。接下来,我也找不到什么事来做,于是就坐下来,想休息一会儿,可我怎么也做不到。我这一天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停下来一刻,但这会儿却一秒钟也没有办法休息。我真的是太兴奋了。今天晚上,我生活中的一个篇章即将结束,明天早上便要开始新的一章。
正当我像个游荡汉一样在接待室里不停地来回踱步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对我说:“小姐,下面有个人说想见你。”
“准是脚夫。”我心中暗道,也没有仔细询问,立刻就跑下楼去。刚经过后客厅,也就是教师休息室,那儿的门半开着,我急着到厨房去,有人突然跑了出来。
“是她,不会错的!——无论她到了哪儿,我都可以认出她!”那人从半路中挡住了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嚷道。
我赶忙向那人看去,是一个仆人似的女人,但衣着很讲究,看上去是个结过婚的,不过,她还很年轻,长得也好看,黑发,黑眼睛,面色红润。
“是不是记不起我了?”她笑问道,那种声音笑貌的味道让我觉得在什么地方很熟悉。
可一秒钟之后,我就喜出望外地忽然抱住了她,吻起她来。“蓓茜!蓓茜!蓓茜!”我只能说出这个了,别的什么也无法说出来。她也同样地又哭又笑。随后我们两个就一起走进了客厅。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穿着格子花呢衣服,在炉火旁边站着。
蓓茜马上就说:“这是我的小男孩。”
“蓓茜,这样说你已经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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