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知道刘弗陵怕她总想着离开,所以直接让小妹来,向她表明心迹。其实她不是不理解,于安言里言外、明示暗示说了不少当年的事情。她知道他当年处境艰难,明白他的无能为力,也很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一个女人都没有,所以年近二十一岁,都还没有子嗣。可每当她想到他是皇帝,还有一个皇后时,却总会觉得心里很怪。
云歌见小妹一直站着,向她指了指自己刚坐过的地方,“皇后,请坐。”
小妹瞟了眼刘弗陵,笑着坐下。即使六岁那年加封皇后大礼时,他也没有坐到过她的身侧,这竟然是第一次她和他对面而坐。
小妹对云歌说:“我叫上官小妹,云姐姐可以叫我小妹。”
刘弗陵向小妹点头笑了下,上官小妹心中有辨不清的滋味,只茫然地想,原来他除了清淡的表情,也是会笑的。
刘弗陵想把站在榻侧的云歌拉坐到自己身侧,云歌挣着想躲开。一向顺她心意的刘弗陵这次却无论如何不肯顺着她,硬是不许她站在下首,非要她坐到自己身旁。一个拉,一个躲,两人都十分固执,拉扯间,云歌的身子歪歪扭扭地晃荡。
两人正较劲,云歌看到小妹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们,顿觉不好意思,只能顺着刘弗陵的力道,坐到了他身侧。
刘弗陵对小妹说:“你来得正好,今日你云姐姐下棋下输了,过会儿要下厨做菜。她的手艺,你吃过后,只怕就不会再想吃宫里的饭菜了。”
云歌不满:“做菜就做菜,干吗说我输棋?都没有下完,胜负还难定呢!”
小妹看向棋盘,棋才刚到中盘,说输赢是有些过早,可从现在的棋局,推断起先的落子,可以看出黑子在好几处都故意露了破绽给白子,显然是想让白子赢,白子却因为心不够狠,总是错失良机。白子、黑子实力相差太远,的确不用再下,也知道最后结果。
云歌看小妹低头盯着棋盘看,“看样子小妹的棋力不俗呢!从已落的棋子推断前面的落子格局比预测以后的落子更难。”
小妹忙抬起头笑:“在宫里学过一些,不过用来消磨时光的,并不真懂。陛下,的确如云姐姐所言,这棋才到中盘,说输赢太早了。”
刘弗陵侧头凝视着云歌,温和地问:“要继续下完吗?”
云歌摇摇头:“不想玩了。”偷眼瞅到小妹正看向窗外的梅花,小声说:“我知道是你赢,你想吃什么?听于安说你喜欢吃鱼,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鱼?我做给你。”
刘弗陵想了一瞬,也是低声说:“我想吃‘思君令人老’。”
云歌脸红,“这是什么菜?我不会做。”说着就出了屋子。
没想到,刘弗陵也跟了出来,陪着她向厨房行去,“你都做给别人吃过了,怎么不肯做给我吃?”
云歌愣了下,才想起公主府的事情,心中震荡,“你吃过了?你全都猜对了?那个重赏是你封给我的?”
刘弗陵含笑点头。
云歌突然间觉得无限心酸,刘弗陵眼中也有同样的神情。
他们究竟是无缘,还是有缘?若说无缘,她的心意,他都懂,他的心意,她也都懂。他和她,虽一个偏静,一个偏动,却喜好相同,心性也相近;若说有缘,她和他却无数次阴差阳错。现在更因为他的身份,生生地隔出了一条天堑。
刘弗陵明白云歌心中所想,说道:“以前的事情是无可奈何,以后的事情,我们自己决定。”
云歌低下了头,以后的事情?
刘弗陵叹了一口气,他的身份带给云歌的困扰太大,而他只能选择强留住她。他是在赌博,赌他可以用一年时间留住云歌的心。可是他真的能吗?
一年的时光说短很短,说长却也很长,总不能日日愁云惨淡。何况她总归是要离开的,更应该珍惜相聚的日子。云歌抬头而笑,语气轻快地说:“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和你算账,等冰化了,定要把你推到冷水里泡几个时辰。”
刘弗陵莫名其妙,“什么账?”
想到当日霍府,两人一个桥上,一个桥下,云歌九分心酸,一分好笑:“以后想算账时,再告诉你。”
时间一晃而过,从云歌受伤到现在,刘弗陵在温泉宫已住了小半年。
此事不能说未有先例,刘彻晚年就经年累月地住在温泉宫,可刘弗陵正值盛年,多少显得有些反常。而且年关将近,他还要主持庆典、祭拜天地,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国泰民安,所以只能回长安。
本想把云歌留在骊山,可想着众人迟早会知道,那迟就不如早了。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把握,一年后云歌是否会愿意留下,而他们两人分别的时间已太长。久别重逢,他实在不愿意别离,所以哄着云歌跟他回了长安。
云歌随刘弗陵回宫,如何安置云歌让于安十分犯愁。
未央宫中,除皇帝起居的宣室殿外,后宫诸殿中,椒房殿最合他心意,不过上官皇后在住。别的殿要么太远,要么太简陋,要么太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