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清早起来,看到云歌和刘弗陵相互依偎,以为他们在赏雪,未敢打扰。可从清早直到正午,两人都一动没有动过。
于安忽觉不安,轻手轻脚走到两人身旁,轻碰了下刘弗陵,触手冰凉,眼泪立即涌出,惦记着刘弗陵生前的叮嘱,不敢迟疑,一把擦去泪,轻声叫道:“云姑娘,陛……陛下他已去,后面的事情,朝臣们会按规矩处理,陛下特地吩咐过奴才送姑娘离开长安。”
云歌起身,揉了揉眼睛,好似梦中刚醒,笑看了眼刘弗陵,又靠到了他的身上,“陵哥哥刚睡着,我们要再躺会儿,你别吵。”
于安知道事情刻不容缓,咬了咬牙,猛然挥手,击在云歌头上,云歌这才真正昏睡了过去。富裕立即上前,要把云歌抱走,云歌的手却牢牢扣在刘弗陵腰上,怎么拽都拽不开。
抹茶和于安弯下身子,想把云歌的手分开,两个学武的人,竟然要用足了力气,才能把云歌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抹茶一边掰,一边突然开始哭泣。
于安本想呵斥她,可话到了嘴边,自己也险些要掉泪,忙把一切都吞下。他对抹茶和富裕,一字字吩咐:“云歌就交给你们了,过了天水郡,会有赵充国将军的人接应你们,护送你们到西域,之前的路程要你们担待了,等长安事了后,我就去寻你们。”
抹茶和富裕哽咽着点头,“师傅(总管)放心!”
刘询接到七喜传出的消息,有预料之内的平静,有期待已久的激动,也还有一丝淡淡的悲伤。他在屋内走动了一圈,猛然推开窗户。
不知何时,大雪已停了,积压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天空蓝水晶般的清澈,高悬在中天的圆日,万道金光,映得雪后的玲珑世界晶莹剔透。
一切都似乎预示着一个王朝的终结,另一个王朝的来临,而这个新来临的王朝会由他来开创。
刘询扬声叫人,问:“孟珏这两日有什么动作?”
来人回奏:“没有,就在府里养花弄草,偶尔去街市上闲逛。”
刘询自骊山下来后,就每日拜访孟珏一次,似乎两人交情深厚,日日密谋,实际上,他只是拉着孟珏说闲话。他并不指望孟珏现在就立场分明地支持他。但是,至少要刘贺不敢相信孟珏,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刘贺只要有一分疑心,那么他就不敢用孟珏,不管孟珏给他的建议多么管用,他也不敢采纳。
刘询沉默了一会儿,叫道:“何小七。”
“小的在。”何小七立即躬身听吩咐。
“通知各人,一切按计划开始进行,还有,一定要派人时刻盯着孟珏的动向。”
何小七应了声“是”,一溜烟地跑出了屋子。
日过正午,大好时光。
孟珏未做任何正经事情,真如刘询的探子回报的那样,在养花 弄草。
一个青玉八卦盘,里面垒放着黑白二色的鹅卵石,他把两个蒜头一样的东西放到盘中,用鹅卵石压好,再往盘中注入清水。
八月匆匆进来,在门口行了礼,“公子,我们在骊山附近守候了一个多月,今天才终于看到富裕下山。他很精明,不知道在山里如何绕道,竟不是从骊山直接下来的。他打扮成穷书生的模样,驾着辆灰驴车,身旁还坐着个妇人,扮作他的娘子,驴车里躺着个老婆婆,过关卡时,听那妇人哭说,婆婆得了急病,思乡心切,所以送婆婆回乡。我们都差点错过了,幸亏公子一再强调了富裕的长相,九妹又心细,我们才没弄丢了人。”
看来,刘弗陵已去!
孟珏放下了手中的鹅卵石,心内竟无丝毫轻松的感觉。
刘弗陵要送云歌离开长安,第一考虑的不是武功高低,而是是否忠心可靠。毕竟这个危急时刻,真正有能力动云歌的人,都会被更重要的事情缠着,无暇顾及云歌,等想起云歌时,却已经晚了。只要忠心可靠、办事稳妥,就能把云歌送走,反倒是用人错误、走漏风声才最可怕。若论忠心可靠,整个未央宫,除了富裕,不作第二人想。
三月嘴快地问:“公子,我们什么时候下手劫车?”
孟珏笑问:“谁和你说要劫车?”
三月缩了缩脖子,派了那么多人在骊山下守了一个多月,不为了劫车,还能为什么?
孟珏吩咐:“八月,你带人暗中保护驴车,直到护送驴车安全出了汉朝疆域。”
八月应道:“是。”
“若有万一,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要护住驴车内的人。”公子说话历来言简意赅,“无论如何”四字竟特意重复了一遍,八月明白了话后的分量,跪下说道:“公子放心,我明白。”
孟珏看他离去了,又低头开始种另一盆水仙,三月轻吁口气, “公子,我今日又闲着了?”
孟珏头未抬地说:“想得倒美!帮我捡鹅卵石,大小适中,分颜色放好。”
三月苦着脸,不甘愿地坐到了孟珏身侧,从一个木盆里挑选着鹅卵石。
仆人进来通传,“大人,侯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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