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健步冲过去把住门口,和他那两个小厮,把个雅间的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几个丫鬟虽然把安远侯世子给忽悠了来,却是到底不敢真跟一位少爷动手,不由就被那宋大的气势给压制住了。
见丫鬟小厮都不敢上前,那包子脸怒了,尖着嗓门怒吼一声“我敢”,低着头便冲着宋大撞了过去。
宋欣诚自幼好武,这些年跟着雷爹,武艺更是精进不少,如今对付三五个大汉都不在话下,又岂能叫一个小毛孩儿给打着。只见他一伸手,便捉住了那少年的衣领,一把将那包子脸给提了起来。
丫鬟小厮见状,立时一阵乱,那叫桔儿的大丫鬟更是转身就冲着楼下嚷嚷开了:“来人啊,快来人啊,世子爷叫人打了……”
宋大一怔,提着那包子脸转向自己,忍不住嘀咕道:“哪来那么多的世子……”
偏他只是提着那少年的衣领,并没有制住少年的手脚,因此,竟叫那包子脸的拳头险些挥到他的鼻子上。宋大吓了一跳,本能地一挥手,便将那少年扔了出去。
此时雷寅双已经跑到了门边上。她从宋欣诚的胳膊下往外看去,便只见那少年跌了个屁股墩儿,却是愣愣地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许是那些丫鬟的叫嚷给了这孩子灵感,他忽地回过神来,蹬着两腿,便是一阵“哇哇”地假哭。
随着这阵喧闹声,从楼下“蹬蹬”跑上来好几个打扮得甚是精致的女孩子。为首的,是个看上去要比雷寅双略大上一些的女孩。女孩生得眉目清秀,一看便是那知书达理的。她先是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小男孩,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小男孩假哭的把戏,但她并没有当面拆穿那男孩,只微拧着眉头,抬眼看向宋欣诚。
这女孩没吱声,跟在女孩身后的一个女孩却已经尖叫了一声,“表弟!”又喝问着那几个丫鬟,“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打安远侯世子爷?!”
“他!”
立时,连丫鬟带那个包子脸,全都抬手指向宋欣诚。
宋欣诚双手抱胸,扬着下巴冷笑道:“是他讨打!”
“你!”包子脸气得也顾不上假哭了,翻身爬起来就又要扑过去。
那赵六姑娘见了,忽地越过那个斯文女孩,冲过去一把抱住那包子脸,以一种凄苦的声音高声叫道:“表弟,你不要过去,他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你打不过他的……”
立时,这句话如火上浇油一般,叫包子脸一阵跳脚。他推开她的手,怒吼着就向着宋大又冲了过来。
站在宋大身后的雷寅双见那女孩竟使阴招挑事,一双圆圆的猫眼顿时就瞪圆了。她伸手往宋大的肩上一抹一带,眨眼间,连宋大都没能反应得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和雷寅双就已经换了个位置——他,被雷寅双拨到了身后,雷寅双则代替他站到了人前。
此时那包子脸已经冲了过来。见对手忽然从一个少年换成了一个少女,包子脸想要收势,却已经收势不住了。
眼看着他就要撞到雷寅双的身上,雷寅双忽地一抬手,掌心在他肩上一按,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就只见那包子脸在原地滴溜溜地转了个圈,然后,眨眼间,他便再一次被人提了起来。
只是,这一回,他却不是被人提着衣领了,而是直接扣着脖子就那么提了起来。
包子脸原想故技重施,抬手去揍雷寅双的鼻子的,却是这才发现,这会儿他竟是全身酸软,怎么使劲都抬不起胳膊来……
“表弟!”“阿贤!”
对面的赵六姑娘和那斯文女孩见包子脸被制住,都吃了一惊,不禁都惊呼着向雷寅双扑了过来。
雷寅双立时像提一只麻袋般,猛地将那包子脸杵到那两个姑娘的鼻尖前,还威胁地晃了晃那“麻袋包子”。
看着包子脸被提离地面的双脚,两个女孩赶紧全都站住,以惊骇的眼神看着雷寅双。
直到这时,雷寅双才有空去打量那个挑事的女孩。
这女孩看年纪应该跟她差不多大,眉目间有着股难掩的高傲神态。不用说,这位应该就是那几个丫鬟的正经主子——赵侍郎家的六姑娘了。
她瞪着那挑事的姑娘时,旁边那个斯文女孩先开了口。
“姑娘,有话好说,请先放了我弟弟。”
那女孩倒挺有礼貌的。
雷寅双冲着赵六瞪了一会儿眼,这才看向那个斯文女孩,却是坚决地一摇头,板着脸道:“不能放。这世上有些人听不懂人话,既然这样,那就找一种能叫你们听懂的方式。”
她晃着那包子脸,问着他道:“谁告诉你,是我们抢了别人先订下的雅间的?!”
那赵六姑娘一听,立时叫道:“报官,快报官,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竟然有人当街胁持安远侯世子,还不赶紧来人报官去!”
“对,报官!必须得立时报官!”忽然,李健的声音在雷寅双的肩后响起。
他站在雷寅双的身边,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你可小心些,别叫这孩子伤到你。”又扭头对那赵六姑娘道:“赵姑娘说得再对也没有了,这种情形也只能报官了。至于姑娘说这孩子是什么世子,抱歉,我们还真不认得他。我们只知道,这孩子无缘无故冲进我们的雅间里来,又是喊打又是喊杀不说,还胡言乱语,说什么我们占了他姐姐订下的雅间。谁都知道这和春老是百年老店,历经三朝而不倒,口碑最是要紧。若是有人预先订下的雅间都能叫不相干的人占了,我看这店也不用再开下去了。可见这孩子是在满口胡话。大兴律法明文规定,若是疯子伤人,伤人者是不用服法的。如今这情形,我们也顾不得探究这位小公子是个什么身份了,还是照着赵六姑娘的主意报官吧。他是疯子也好,是世子也罢,总有官府给个说法的,至少我们不会莫名其妙担了什么干系。”
分开一年半,雷寅双已经很久不曾听到李健扯什么大兴律法了,如今再次听到这说法,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李健皱着那鼻子就笑了起来。
她看着李健露出她那猫一般的笑脸时,对面的斯文女孩也看着李健低声问了赵六一句什么。赵六点了点头,带着忐忑看向那个女孩。女孩却并没有再看向她,而是扭头看向雷寅双,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那姑娘忽地越众而出,走到雷寅双的面前,敛着衣袖冲她行了个屈膝礼,然后站起身,看着雷寅双和李健等人诚恳道:“几位姑娘,几位公子,真是对不住,是我没能看顾好我弟弟,才叫他给各位添了这些麻烦。还望各位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饶恕他这一回。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管教好我弟弟。”说着,又屈膝行了一礼。
雷寅双向来是遇强则强的,如今这姑娘一示弱,她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便习惯性地拿无名指挠着鼻尖,看向李健。
李健原也不想跟人结仇,便冲她微点了一下头。
雷寅双皱了皱眉,虽然已经决定要放了那包子脸,可到底心里气难平,于是她一瞪眼,愤愤地晃着手里的小男孩,喝道:“今儿是看在你姐姐没做错事,却要因你向人道歉的份上,我才饶了你的。但你别以为你年纪小,别人就该包容你!下次再叫我看到你这么胡搅蛮缠不讲理,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照样先揍扁了你再说!”
说到这里,她才忽地想起,这孩子是被人忽悠着当枪使了的可怜虫。
于是她摇着他又道:“便是你年纪小,好歹也该学着分辨一下是非。不是你亲近的人说什么,那就一定是真的,谁知道人家是不是拿你当枪使呢!你个小笨蛋!”
她捏着包子脸的脖子,再一次将他当麻袋似地摇晃了一下,这才松开手,一把将那孩子推进他姐姐的怀里,然后看着站在那姐弟二人身后的赵六挑衅地竖了竖拳头。
赵六脸色一变,指着雷寅双喝道:“你胡说八道……”
安远侯府大姑娘石慧忽地回头看了赵六一眼。赵六一窒,立时不敢吱声了。
大姑娘揽着她弟弟的肩,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小男孩的脖子,见上面连个红印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抬头问着雷寅双:“还没请问姑娘大名?”
雷寅双颇为警觉地一歪头,皱眉道:“你要知道我名字做甚?打击报复?!”
石慧微微一笑,道:“不,只是想跟姑娘交个朋友。”又道,“我叫石慧,这是我弟弟石贤。”
雷寅双歪头看看石慧背后那因她这句话而脸色更加不善的赵六,冲着石慧一摆手,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有人可不高兴你跟我做朋友呢。”
石慧抿唇笑道:“做朋友是为了让自己高兴,可不是让别人高兴的。”
雷寅双的两眼一亮,笑道:“这话说得好。”说着,蓦地伸手过去一握那石慧的手,道:“我叫雷寅双,幸会。”
石慧被她握得愣了愣,才刚要去回握她的手,雷寅双已经松了手。石慧看着她笑道:“幸会。”
*·*·*
重新坐回雅间的桌旁,雷寅双吃完这家百年老店赖以成名的驴肉火烧,才注意到三姐和小静都皱眉看着她。
“怎么了?”她咬着筷头问,却叫小静一把将她的筷子打落下来。
“注意举止!”小静低喝一声,又问着她,“你真打算跟那个石慧做朋友?”
雷寅双眨眨眼,道:“我没感觉到她对我有什么恶意。她愿意跟我做朋友,那就做呗。”
“可是……”
“我知道,你们又要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雷寅双笑盈盈地道,“可我想来想去,我身上应该没那个石慧可以图谋的东西吧?就算她想替她那个胖弟弟报仇,也得先打得过我才行。”
小静皱眉道:“你别总自以为你武功高强,别人都打不过你。要赢你,也未必非要在武力上……”
小静的话还没说完,三姐忽地一拍她的肩,冲她摇头道:“算了,你说再多,她当过耳清风也是白搭,倒不如就让这丫头吃一回苦头吧。”
雷寅双又抓起一只驴肉火烧,学着三姐的模样摇着头道:“你们呀,总爱把人往坏处想。岂不闻佛曰:心中有佛,满地是佛;心中有魔,满地是魔?交朋友也是一样,你想要交到一个什么样的朋友,你就能交到什么样的朋友。比如……”她看看宋三,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而便是她没有明说,三姐等人也都知道,她指的是宋二。
这宋二,以势利的一颗心去交朋友,交到的,自然也只能是一些势利的朋友。
只可惜,宋二不懂这个道理。借口头疼先行离开的宋二,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字:恨!
宋欣瑜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连个丫鬟都敢如此轻视于她?!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她哥哥妹妹都说错在她的身上?!明明她是真心真意想要跟人好好做朋友的,为什么那些人都只想利用她,拿她当笑料?!最可恨的是,明明她有心想要交结安远侯府大姑娘而不能,偏那整天只知道傻乐、一无是处的雷寅双,居然能叫石慧主动提出要跟她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