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这一带老百姓怕是难有安生日子了。”
麻敏儿道:“江夫子,要是我祖父再来,你跟他提一句吧,我四伯在云水镇衙门里任职,让黎亭长在小牛山或是北边的望背子山找一处地方避难,以防突厥人突然侵入烧杀抢夺。”
江夫子捋须点点头,“行,见到他我提一句。”
麻敏儿又说了句不想讲但不得不讲的话,“爹,你还记得我去年说过今年有雨的话吗?”
“我记着呢,一直担心下雨。”
“我猜想四月左右就会下,但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
“正月就快过了,就要到二月,我们到二月二龙抬头时请江夫子算一卦怎么样?”
正在惊讶麻敏儿是如何知道今年北方会有洪涝,突然听到麻齐风问话,江夫子摇摇头,“我也只能算到四月份以后有雨,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麻敏儿微笑的双眼一直盯着风江逸,终于发现了一问题,那就是风江逸从不会主动提天灾人祸、那怕是偶尔漏嘴一句都没有,都是别人提到了什么,他就附合什么,而且附合的范围绝对不会超出别人提出的人和事。
想从他嘴里得到天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虽然麻大郎跟她说过,这个老头可能非常精通易经、天象及歧黄之术,但他从不漏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平凡的蒙学夫子。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根本没要老百姓求雨,就下了一天小雨,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们个个明白,今年的光景怕不是那么好了,也终于明白麻家为何不卖粮食了。
云水镇上那个老爹又到麻家寻根问底,“麻二娘,你咋就算到天机呢?”
“胡老爹,不是我算到天机,你想想,四年前大旱是不是差点都要了大家的命?”
“那是当然,要不是平定是个风水宝地,我们不是饿死,就跟其人地方的人一样流亡。”
“老爹,你们老人不是经常说嘛,三年一旱三年一涝,有旱就有涝,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呀,我就估摸着预防了而以。”
“可每次下雨你几乎都提前知道?”
“老爹,我的头呀就跟老寒腿似的,要是雨气来了,就有反应,真不是什么天机。”
胡老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有寒腿的人多呢,可我发现就你最准。”
麻敏儿不跟他扯这些了,故意漏了一句话,“老爹,我看隔壁县的人都往东逃,我们得做准备了。”
“做啥准备?”胡老头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你看我家院子这么招人眼,要是有坏人来,估计第一个被抢被打的就是我家”
“那可不就是。”胡老爹打断她的话,“谁让你们这么有钱呢?”
“老爹”麻敏儿不满的唬脸。
胡老爹意识到自己说酸话,连忙笑笑,“二娘啊,别见怪,老爹就是嘴上一说,没嫉妒没嫉妒”
“老爹呀,你们镇上的日子也不差,要是可以,也去山上找个洞避避吧。”
“哦哦哦,二娘提醒的对。”胡老爹一直相信麻敏儿,听到她的话也不问雨的事情了,赶紧回镇,让儿子找山洞去。
麻敏儿转头,被吓了一跳,拍拍心口,“郡主,早饭吃了吗?”
“吃了!”云宝郡主微微歪头一眼不错的盯着麻敏儿。
“郡主,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云宝郡主突然说道:“难道你是雨娘娘下凡尘?”
“哎哟喂,郡主,你千万别乱说,本姑娘就是小民一个,小民一个”
“那为何那个老爹说你很灵验?”
“郡主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脑袋有问题,一到下雨天就会有反应,就会丝丝作痛。”麻敏儿最怕被人神鬼化,老天爷啊,她都把自己脑袋整成有毛病的人了,这可真是
“你有,你刚才说什么,躲山洞”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是有夏老将军吗?”
“郡主,翼州的兵力被王爷抽掉了半数以上,如果遇到突厥、蒙、辽联手,就算老将军很英勇,我们也得预防一下。”
“哦。”云宝郡主抬头,看向远方,“也不知道我母妃怎么样了?”
“郡主,暂时没有听到凉州失守的消息,应当没有问题。”
“多想听到母妃的消息啊!”云宝郡主眼中含泪。
“郡主,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麻敏儿安慰。
云宝抹了抹眼泪,“你穿成这样子干什么?”
麻敏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麻布短褐,“二月冻土化了,我准备把菜畦边的篱笆整整。”
“那我跟你一起。”
“好呀。”
云宝郡主说:“我也去换衣服。”
“没事不要换,你站在边上看着就行。”
“我想跟你一样。”
“那行,我去找一身衣裳给你换一下。”
等麻敏儿带着云宝郡主下来时,麻齐风带着儿女已经开始翻地、筑田了,莫婉怡没做过种田的粗活,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边上。
麻悦儿带着布手套正在扯枯干的篱笆墙,准备把上面枯掉的藤蔓都扯掉,“二姐,我已经弄了一片了。”
“好,我马上来。”
在麻家,每年开春,第一场春雨来临的时候,麻家父女几人都会把院子里的一块菜畦整理好,从撒种到吃上蔬菜都亲力亲为,一方面是一家人在一起做些事情培养感情,另一方面也不忘流放之苦,告戒自家,要忆苦思甜,踏实做人。
施老爹进来看到麻家人居然还有心情侍弄菜畦,问道:“大东家,听说外族人就要打过来了,你咋弄菜畦呢?”
麻齐风停下手中的锄头,“不管怎么样,一年之计在于春,该种的还要种的。”
“那些逃过来的人说,外族人的马把他们的田地都踩踏光了,都没粮收了。”
麻齐风说道:“施老爹啊,田要种,预防也要做,要是有辰光,你让施二哥他们赶紧牛山找个避难的地方吧,省得敌人来了,没个逃处。”
“老将军在,敌人应当过不来吧?”施老爹仍然相信老将军。
“我们是乡下,不是城内有城门护着,还是小心为上吧。”
施老爹眉头紧皱:“我们这里可有些年没有敌人来过了。”
麻敏儿问:“老爹有多少年呢?”
“大概有七八年了。”
麻敏儿一笑,继续扯篱笆上的枯藤蔓。
施老爹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身朝院子外跑,“我赶紧回去!”
云宝郡主盯着老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头问麻敏儿,“七八年是什么意思?”
麻敏儿笑笑,“没啥意思。”
“信不信我治你罪?”云宝郡主冷冷的说。
麻家正在劳动的人都停下手看向她,果然是权贵一言不合就要治罪。
风江逸踱过来,撵胡须道:“小郡主,莫要生气,麻二娘的意思是任何事情都有规律可循,刚才那位老爹年纪一把了,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那她还比我小一岁呢,懂什么规律?”
“哈哈”风江逸仰头大笑,“小郡主,在麻家这么久,麻二娘卧室边上的书房你也看到了吧,那里的藏书可不比男人少哇。”
云宝郡主不吭声了,这一点,她是承认的,虽然她贵为郡主,可要论起读经史,她不如麻二娘。
麻家人见云宝的气平下云,继续开动锄头劳动,有的碎土,有的开沟,配合默契。
莫婉怡见自己插不上手,连忙搬了两个小凳子过年,“郡主,夫子请坐——”
“多谢夫人了。”
“江夫子客气了。”
二月中旬,刚下过一场春雨,太阳并不是太好,有些春寒料峭的感觉,风江逸把凳子朝走廊避风的地方放了放,伸手接过麻夫人递过来的春茶,抿了一口,“再过些日子,冒芽的杨柳就会绿意盎然,一派春光明媚。”
“夫子,你是不是有一种我随万物觉醒的感觉?”
“哈哈,那二娘是不是有一种随着万物生长的感觉?”
“那是自然。”
“哈哈”
菜畦的地翻了,就等晒过几日撒种子,还没来得及,战事就延伸到了平定县城,突厥人在一个风高夜黑的夜晚进行了一场偷袭。
“快,快,大家赶紧往小牛山跑。”
“哇”哭声。
“娘”喊声。
火把晃动中,平定县城外的乡野之民慌忙朝小牛山逃命。
麻家虽然早有准备,但也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搞得措手不及,包括麻敏儿在内,麻家人是第一次正面面对战争,平时的能干、镇定,在这时仿佛一钱不值,余下的只有慌乱、不安,还有不顾一切的逃命。
付老爹不肯走要看家,“我都老成这样了,一把年纪了,要真是被敌人杀了,也就杀了,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走。”
“老爹,你是不是心疼家里的东西?”
付老爹扭着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老爹,值钱的都已经放进地窖了,你就不要担心了,赶紧跟我们走。”麻敏儿边说边就拉他,结果老爹跟树桩一样,她居然拉不动。
“牛叔,你来拉。”
牛大宝过来直接抱起付老爹,他用力捶他肩,“牛小哥,你放下我,我又不傻,我躲在地窖里看家。”边说边往下赖,就是不肯走。
耳朵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风江逸能理解忠仆的心思,说道:“既然如此,就让他留下来,我们赶紧进山。”
江夫子都这样说了,麻敏儿等人也只好随付老爹心意了,“老爹,那可不要逞能,要是敌人想拿东西,你就让他们拿,东西是死的,人是活动,东西没了,还可以再赚钱买回来,人”
“走吧,你们赶紧走”付老爹挥手,让他们赶紧走了。
麻齐风深深叹口气,带着一大家子朝小牛山而去,不一会儿就汇入到人群当中,麻齐蒙一直在找老六,看到他们跟上来,连忙折过头,“老六,听说你在小牛山有躲避的洞口是不是?”
“是,父亲呢?”
麻承祖停在路边等风江逸,等到了,正与他说话。
麻齐风连忙过去,“父亲,我准备好洞了,你跟三哥都一起吧。”
麻承祖点点头,“有心了。”
“我我们是一家人嘛!”
麻老二麻齐章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既然是一家,也有我的一席之地吧。”
“当然有,当然有。”
火把晃动中,麻敏儿看了眼这个因贪污而一厥不振的二伯,逃命都没时间为他叹口气。
平定县城,连不问事的夏则涛都出来应对敌人了,他正在让人关紧城门,四处固防,“不要大意,赶紧设防,不要让敌人钻空子。”
“是,大将军——”正在布署的部将铿锵回道。
麻则涛点点头,有斥候上前,“大将军,老将军有信过来。”
他伸手就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眉头深凝,怎么回这样?父亲怎么离开陵川去武县了?那要是平定守不住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