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黑暗里生长的花朵努力吸取着营养,它们渴望见到阳光,那些和煦的阳光。渴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展现自己的美丽与芬芳。
铃木这辈子没有跑得这么快,请再快一点,快一点,他想见到千岛。
三岁那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明明那么久远的事情,他却记得如此清晰,记得对方说的第一句话,记得对方的神情。
他很在乎千岛,在乎到想独占对方,他想对方的视线只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想对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这种变态的控制让他自己都很惊恐,于是他大部分时间在扮演无理取闹爱撒娇的好友。在知道千岛与青木的事情,他第一次想杀人,他想杀了那个抢了他的千岛的青木。
可是他又告诉自己,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很可笑。
还好,千岛最终选择了自己。
那些与千岛相处的日日夜夜里,他每一刻都觉得幸福,是不是上天看他可怜,才把那么好的千岛给了自己。
那么现在,上天要收走他仅有的幸福了吗?
铃木跑到自己的府邸,却看到是熊熊的火焰。
那些嗜人的火焰包围了整个府邸,门外不远处站着许多张望的人群,有些人正取了水去扑火。
铃木到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他想看的人。
千岛没有在这里,那是在里面吗?
铃木就要往里面冲,好像有人扯住了他。
那些在耳边嗡嗡嗡的声音是什么?
谁在他耳边说话?
那些火焰映照在他的眼中,他大吼出声——
“放开我,我要去救千岛!千岛!”
千岛,你是不是在里面?
不要害怕,我马上就救你出来。
请等等,我马上救你出来。
铃木被人压倒在地上,眼睛仍然不死心地盯着烧得旺盛的火焰。他死死地盯着,手指在地上抓出了血印。
为什么要阻止他救千岛呢?
他喉咙突然一痒,竟生生呕出了血。
现在的他若是被人认出来,谁能想到这个头发杂乱、狼狈不堪又可怜至极的人是那个盛名在外的美貌艺伎。
他张了张口,眼睛赤红,他想说什么,却又吐了一口血。
待南野的人赶来,火已经彻底灭了,不过房子也被烧得干干净净了。
南野是第二日清晨才赶回来了的,他还未走近,就看到坐在烧得只剩灰炭的废墟外的铃木。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辨认了许久,才发现那个披散着一头白发的人是铃木。
他竟然一夜白头。
南野放慢了步子走过去,他先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废墟,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铃木打断了。铃木睁着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他眼神痴愣,伸出一只手放到唇边,做个嘘声的动作。
“别吵,千岛在哭呢。”
南野的神情顿时变了,他有些错愕地看着铃木。
铃木却很认真,“他哭得好伤心,他说他好疼,被火烧得疼。”
他说完这话,却是突然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只是笑到后面,他的唇边竟渗出了血。
他的千岛死了。
只剩下一把灰。
他甚至找不到。
铃木微微眯起眼睛,看了远方的太阳。
像他这种在黑夜里生长的人因为片刻的安宁,就以为拥有了阳光,殊不知上天残忍得许多,把他最后的一点光芒都夺走了。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幸福,对不对?
他想起他在窗前跳舞,千岛吹着尺八的时光,那些日子恍如隔世。那些记忆像被剪碎的纸片,被风一吹,就飘散在空中,他想寻,却发现怎么也拼凑不起了。
他穿着木屐走在青石板,微微一偏头就可以看见的人不见了。
那个人去哪了?
“铃木,你清醒点。”南野想扶对方起来,却不知道如何做。
他觉得面前的人仿佛只剩下的躯壳,没有了灵魂。
铃木颤颤巍巍站起来,他拢了把头发,却看着手心里的白发愣神了,过了许久,他才轻轻说了一句,“原来头发白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仿佛只是衣服被弄脏一样,洗洗就可以了。
南野伸手抓住铃木的肩膀,“千岛没有死。”
铃木先是顿了下,随后猛地看着南野,他眼睛本来如枯井像重新被引入了水源,突然有了光彩。
南野眸光沉沉,“昨夜他逃出来,被我的人救了,只是伤的太重,今早才脱离危险。”
铃木脑子只剩下一句。
千岛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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