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只老虎头上拔毛啊,还是骂他……不是个东西。
“是吗?真的不是骂爷?”他唇角笑意加深,凤眸里温柔似水。
“不是。”她很肯定地保证,险些就举手跟他发誓。
“那爷的这个奖励你打算如何用?”他又回到最先的话题上。
风挽裳脸色羞赧,他这分明是有意为难她了,还好意思问她如何用。
“不用了,妾身只是做的分内事。”淡淡地,她拒绝。
“爷说过,容不得你不要。”他笑得很温柔,很温柔地说。
风挽裳甚至感觉得到他温柔背后冉冉升起的怒火,这表示他的耐心快用尽了。
“那爷到底想怎样?”她语气平和地问。
他笑,像是耍奸计得逞的小狐狸,“你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怎样个要法?莫非是爷教的不够?”
这人,真是够了!
“请爷别再拿妾身寻开心!”她有些生气地握拳,面容严肃地说。
顾玦看着生气的小脸,侧首轻啄了下,“果然是长本事了,敢对爷大吼大叫了。”
“……”她不想再回答他的话了,反正怎么说他都要闹她到底。
看着漠然的小脸,凤眸晦暗,他朝外喊,“停轿。”
她讶异。
很快,轿子停下。
他低头看她,低声又问了一遍,“小挽儿,当真不要爷吗?”
要?
怎么要?
他把自己当奖励送给她,根本就是戏弄她好玩。
可是,为何她在这双深邃的凤眸里好像看到一丝紧张的期待?
等她想再确认的时候,凤眸里已经只剩下她的倒影,没有任何情绪。
抿唇,不语。
“真蠢。”他轻笑,放开她,钻出轿子。
她苦笑,她能要吗?还敢要吗?
却不知,这次,这句‘真蠢’骂的不是她。
男子抱着小雪球在前头走,轿子缓缓跟在后头。
情景,很熟悉,这一次,却只是他一个人在走,形单影只。
身后,不再有柔弱固执的身影。
是谁忘了曾在黑夜的路上,与之十指紧扣,像是许下誓言般的陪伴。
轿子里的风挽裳早已如坐针毡,她终是没有忍住撩开轿帘去看,看到他抱着小雪球独自前行,多少次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抱住他,驱走他身上的孤寂,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坐在轿子里,宁可饱受煎熬,也不愿再去犯傻。
曾经她要他等她,等她跟上他的脚步。
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告诉她,要去往何处,要走到何时,因为,跟着他到达路的尽头的人,不会是她。
那夜,皎洁的月色下,她鼓起勇气上去与他十指紧扣,只因那背影看起来从来是看似很强大,其实很孤单,仿佛永远只有自己的影子陪伴。
月色下的目光,更柔。
月色下的他,也更加好看。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皎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宁静的夜里,美丽的月色下,诗声柔情。
只是,好像再也回不去……
※
更阑人静,一灯如豆。
灯下的人儿坐在桌边,手上手法娴熟地穿针引线,在赶着缝制出尚未完成的披风。
“夫人,您该歇息了。”皎月进来催促。
“嗯,你下去歇着吧。”风挽裳头也没抬地回应。
她得在他出行前将这件披风缝制好,这几日因为知道一个个真相,这缝制到一半的披风被她丢到角落里了,要不然应该差不多了的。
尽管,怨他如此欺骗,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他说的没错,她真的很没出息。
门外,皎月总算听命地退下了。
风挽裳抬起头,望了眼窗外寂静的黑夜,有些口渴,放下手上的针线活,翻起茶杯倒茶喝,但是,茶壶竟没了茶水。
她轻轻起身,拿起茶壶到楼下的厨房去取。
走廊外和楼梯的灯都还亮着,也省了她得提灯照亮。
她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正要往厨房走去,忽然,楼下偏厅里传出的亮光让她愣住,停下脚步。
这里边,何时夜里也亮着灯了?
是婢女忘记熄灯了吗?
想到此,她顺便走过去把灯熄了。
然而,轻轻推开门,她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画面,一个美男躺卧自己美人榻上的画面。
他侧卧着,双腿微曲,雪白的一小团就窝在那一处空地,随主人一块入睡。他则是轻枕在一只手臂上,墨发随意披散,伸在外边的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拿书的手势,而手的下方地上落着一本关于记载西凉百年来种种的史书。
一袭玉色轻袍,松松散散地微敞,那么慵懒又优雅的姿势,像是不小心坠入人间的仙人。
这一发现,叫她的心震撼得久久无法平静。
原来,他并没有住回缀锦楼的寝房,没有与子冉同寝,没有回去守着她,而是,在楼下的屋子里布置了临时的寝房。
榻也是缀锦楼的美人榻,除了这张美人榻,也就只剩一张八仙桌,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屋子很干净,很大气,可是摆设却简陋得叫人心酸。
也不过是将屋子里原本的茶桌等全都清空,只搬进一张美人榻。
充分表明了这绝非长久居住之地。
幽府里客房多的是,他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若这是他委婉求和的方法,不可否认,她的心,在动摇。
春季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风从门口吹进来,美人榻上的男子微微颦眉,却没有醒。
她赶忙把门关上,看到搁置在一旁的暖裘,走过去取来轻轻给他盖上。
小雪球是狐狸,一有人靠近自是立即警觉过来,墨绿色的眸子倏地睁开,那一刹那间,有些凶狠,有点吓到她了。
但是,看到是她后,立即雀跃地起身。
“嘘——”
她蹲在美人榻旁,对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特地看它的主人有没有被吵醒,然后轻轻地抱起它,放它落地,免得它动作太大,吵醒他。
她看着这张沉睡的容颜,沉睡中的他是叫人无法想象别人给他冠上的那些词的,那么安静,那么清浅,仿佛时光都要为此静止。
谁说只有女人有倾国倾城的美,男人也担得起这祸国殃民之罪的。
“何必委屈自己?”她轻声叹道,又细心地为他拉了拉暖裘,起身要走。
倏然,她的手被抓住,就在她起身的刹那,腰间一紧,她跌入他怀中,力道恰到好处。
然后,静止不动。
她僵着身子,半响,没见他再有动静,便轻轻出声,“爷?”
“……”回应她的是一屋子的寂静,还有小雪球咬书页的声音。
力道那么好,又将她拉进怀中的时辰掐得那么准,说不是清醒的,很难。
也是,小雪球都知晓她来了,他是怎样艰辛才活到而今的,警惕性又岂会少?又岂会不知晓她的到来?
罢了,他既然愿意装,那她就再傻一次吧,就一次。
就当他是睡着了,做梦时将她抱在怀中的。
她轻轻叹息,微微调整了下身子,窝在他怀中,在这张只容得下一人的美人榻上,两人以契合的姿势,入睡。
原来,他的怀抱竟是这么的暖,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她暖他的。
闭上眼,在这个依然可以叫她感到安心的怀中,她很快睡着了。
浅浅的,平稳的呼吸响起,她头顶上的男子缓缓睁开一双凤眸,深邃的凤眸里闪着精光,没有半点刚睡
醒的惺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