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在烛光下,忽明忽暗,似笑非笑。
“啊!”他吓得往后跌坐在地。
“你你你……”手指头颤抖地指着懒懒坐在那里的妖孽男子,声音都抖得说不全一句话。
这可怕的男人怎会在这里?
“高公公,怎一下子老了这么多?本督都差点认不出来了。”阴柔的嗓音徐徐响起。
舱位里唯一一张小榻上躺卧着一个倾城倾国的美男子,一袭黑色锦袍,上绣红莲,手上端详着一个小小的小绣球,就连在他身前的小雪球都懒得抚弄一下,所有的关注全在那个小绣球上。
尽管身下躺的是极为粗糙之物,可经他一躺,那粗劣的小榻就好像自生一种华丽。
可是,叫人毛骨悚然的是,看着他衣袍上的红莲,仿佛是地狱里因皮肉分裂、鲜血直流而成的红莲,随时会将人吞噬。
“是太后让你来的?”高松肯定地问。
顾玦向来对太后唯命是从,太后让他来的话,他今夜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原来高公公是要躲避太后的追杀吗?本督今夜只是兴起来坐船玩,没想到走错舱位,遇上高公公了。”
明知故问!
一时兴起来坐船玩?
还巧遇?
当他没脑子吗!
“顾玦,既然这个案子不关你的事,你又何需帮萧璟棠立功?要知道,萧璟棠可是趁你不在天都之时夺走你最宠爱的小妾,我们虽然已去了势,但不代表我们就不是男人吧?这口气,你忍得下?”高松聪明地利用萧璟棠与他之间的仇恨来试图保命。
静。
静得可怕。
半响,顾玦将手上的小绣球收入掌心里,慢条斯理地坐起,挑眉,看向高松,发出鬼魅般的轻笑,“本督向来喜爱分先后,在出这口气之前,是否该论一下本督为何回不了天都?”
闻言,高松脸色惨白,瞪大双目,心里也在发颤。
听这意思,是知晓他也有份参与谋杀他了!
“原来你早就知晓!”
“这几日寝食难安,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钉死在脖子上的滋味如何?”顾玦冷冷而笑。
“原来,这背后都是你在推波助澜!杂家要去太后跟前揭发你!”高松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门外突然插进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刀锋,他吓软在地,全身冒冷汗。
“揭发?你是指,揭发如何置本督于死地的事吗?”顾玦起身,走到他面前,接过万千绝手里的刀,一手负后,尖锐的刀锋划过他的衣服,“九根箭矢钉入琵琶骨,你觉得本督应该在你身上钉几支?”
那时候的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他不知晓,只想着若没有他,怀着身孕的她谁来保护?
只想着,他还没有亲口告诉她,他要他们的孩子。
就是这股信念,让他奇迹地撑了下来,也因为被泥石砂砾掩埋,尽管有一层衣裳护身,那身肌肤还是伤痕累累。
当殷慕怀将他挖出来的时候,他身上都是扎进肉层里的砾石,和着血跟肌肤黏在一起,好像已经与他的血肉长在一块。
他最痛恨的不是因为他们要杀死他,而是痛恨他们让他没能保护好她,让他和她走到而今这一步。
尽管,明白,是她选择的萧璟棠。
但,这还是他最想要将他们挫骨扬灰的最终理由。
伤他可以,伤她,一万个不行!
“那是钟子骞干的,与杂家无关!”高松惊恐地撇得一干二净。
光听到他说,都觉得身历其境般。
所以说,那样都还能活下来,他真的不是人。
“在本督已经心里有底的时候就别想撇净了,本督还是比较喜欢诚实之人。”在高松胸前游走的刀尖忽然停下,微微往前刺进些许。
“九千岁饶命,是奴才一时鬼迷心窍,受了钟子骞的怂恿,奴才觉得,这钟子骞也一定是受了驸马萧璟棠的指使!”高松知道自己无从争辩了,忙磕头求饶,也试图将怒火转移到萧璟棠身上。
顾玦冷哼,收刀,扔给万千绝。
高松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正松口气,暗中庆幸的时候,阴柔的嗓音又幽幽响起——
“这里太小,不足以让本督玩个尽兴。”
他瞬间吓得两腿一蹬,沿着门板滑落,目光呆滞。
就在万千绝将人拉起来打算带走时,忽然,听到船外传来飕飕的异响。
事情的变化只在刹那,箭如雨下。
万千绝将高松拎到身后,挥刀挡箭。
顾玦手轻轻一挥,宽大的袍子便将射到身前的利箭挥开,凤眸冷眯,“看来这萧璟棠是想来个一箭双雕。”
“是吧,他都恨不得你死,你却还要帮他立功。”已经快吓尿的高松不忘火上浇油。
顾玦伸手抓了只利箭随手往身后一丢,刺入门板,不偏不倚,就插在高松的脑袋旁边,吓得他两眼翻白,身子再一次软下去。
“千绝,别让他死了。”顾玦叮咛一声,抱着小雪球,单手提气,抬眸,一掌击向船顶。
砰!
一声巨响,船顶破出一大个口子,木板翻飞,强大内劲将那些射来的利箭震飞。
一道身影迅捷如游龙般从旋转飞起,宛若破空而出,随着他腾飞而起,强大的内劲形成保护圈将那些不断疾飞而至的利箭阻隔在外头。
他将手上的小雪球往拉松的衣襟里一塞,双掌一推,那些利箭瞬间被震退回去,一支支射向码头上的弓箭手。
小雪球吓得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悄悄探出脑袋,又赶紧缩回去,只想好好地躲着。
然而,还没等它躲好,又被拎出去面对可怕的场面了。
顾玦拂袖一挥,余下的那些箭全都落入水中。
岸上的人就算没认出那人一身黑红色,在黑夜下看不清脸,也凭他拎在手里的那团雪白认出那人是谁了。
萧璟棠挥手让所有人停止射箭。
顾玦身姿翩然地落在岸上,袖袍一拂,俊脸微微侧过来,凤眸斜睨,宛若孤傲的谪仙降临。
万千绝也拎着高松破船而出,毫发无伤地落在顾玦身后。
“驸马趁着天黑,带人来练箭法?”顾玦瞥了眼手上还瑟瑟发抖的小雪球,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萧璟棠,勾起嘲笑的弧度。
萧璟棠瞥了眼他身后吓得面色发白的高松,轻笑,“本官是为何而来,九千岁心知杜明,只是,本官没想到九千岁会在船上散心。”
“嗯,你倒是懂得坏本督的兴致。”顾玦冷冷勾唇,抱着小雪球转身离开,“千绝,将人带上,随本督入宫见太后。”
“是。”万千绝拎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高松跟上,边警惕萧璟棠的人。
“大人,该怎么办?”副指挥使上前小声地问。
萧璟棠看着顾玦的身影,挥手,“无论如何,杀了高松。”
“是!”那副指挥使拱手领命,挥手让人上前行动。
然而,他们才追上去与之交锋,突然又杀出一帮人马,显然也是为了高松而来。
谁都知晓那是裕亲王的人,萧璟棠见此,拧了拧眉,伸手取来弓箭,对准高松。
可是,高松被顾玦和万千绝扯来扯去,换来换去的,他很难瞄准。
反正杀不死高松,他也无需顾虑顾玦死不死,于是,松了手,三箭齐发。
顾玦扯了个缉异卫挡住射来的利箭,一掌震开围上来的人,对萧璟棠道,“驸马,这些人就拜托你了。”
然后,带着万千绝轻松撤离战场,刀光剑影,不是你砍我,就是我砍你,即便还没有命令,为了保命,两拨人马还得斗个你死我活。
“该死!”萧璟棠愤怒地一掌拍在轮椅扶手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玦带着他想要杀的人全身而退。
太后让他杀的人,他没杀成,反倒被顾玦带进宫见太后,这功劳都被他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