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二十几年,当苏若樰再一次踏入这间屋子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间屋子算是他们严家的祖宅。
严爷爷是个尤其怀旧的人,他与严奶奶结婚时就住在这里,而严爸爸严郁与苏若樰结婚的时候他们还住在这里。
苏若樰十八岁就嫁给严郁,但因为她觉得自己还年轻,又醉心于赛车生涯,所以两人结婚三年里都一直没有要孩子。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年,这片小区适逢城市规划改造,他们严家不得不全家搬走。
然而一年多后,这片小区就已经重建竣工,相比以前,环境和楼房要好上太多,也算是寸土寸金的地段,严爷爷居然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后来住的房子卖掉,又拿出自己毕生所有的积蓄,凑够钱买下了其中一套单元房。同样是第七栋,同样是一楼。
对于严爷爷的做法,苏若樰十分不解,可还是乖乖地跟着他搬了回来。她和严爷爷的关系不算好,但她想到他老年丧偶,只有严郁一个儿子,也不舍得让他一个人独过。况且严爷爷在某些方面很开明,他不认为女人结婚后就应该全心全意地相夫教子,他从来不会去干涉苏若樰的事业,以及她迟迟不要孩子。
严郁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他虽然出生在书香门第,但并不甘于当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物质生活,因此毅然决然地趁金融危机的时候出国淘金。
严郁到底也是个敢拼敢闯的人,在西方国家大多数人民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苦苦挣扎的时候,他却抓准时机,很快就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仅仅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古有“祸不单行”,那自然也有“双喜临门”。
在严郁兴冲冲地打电话回来说自己在国外的事业蒸蒸日上时,苏若樰就动起了移民的心思。当时她刚从医院拿回检查报告,发现自己怀孕了,三个多月,按照时间推算,就是严郁离家的前一个晚上。
一般的女人怀孕后是不会再来月经,但也有少数的在最初两三个月内会少量的出血,苏若樰就是如此。
毫无疑问,怀旧的严爷爷不愿意晚年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独过,然而苏若樰执意要出国,怀有身孕的她当时是这么对他说的:“爸,以后我和严郁就是外籍华人了,孩子会在国外诞生,会接受国外先进的教育,估计嫌少回国,甚至不会回国。我们是您至亲的亲人,您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严爷爷当时望着苏若樰微微凸起的腹部,最终还是不得已地选择了移民。
苏若樰没有说错,他们真的就没再回国过,而严爷爷到死都没能再回国看上一眼……
公公还是怨我的。苏若樰想。屋子的陈设和二十几年前几乎一样,却多了抹凄凉和沉痛,像是在控诉她当年的狠心抛弃。
公公去世前的眼神在脑海中怎么也挥散不去,苏若樰皱紧眉头,一股阴冷的压抑感朝她扑面而来。若不是要找她的宝贝儿子,她其实是不愿意再踏入这间屋子半步。
严爷爷生前常呆的书房窗户旁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苏若樰不由地在门口伫足,望着那清冷孤傲的身影发呆。
她真的不得不承认,无论她多努力,她和严祈辰之间的距离感都是无法消除的。
心里一阵难过,苏若樰本想开门见山,却不料男人头顶升腾起了一缕袅袅烟雾,刺激得她忍不住当即冲过去,想要一把夺过他手中烟头。
严祈辰的机警程度和反应速度毕竟异于常人,他不动声色地避开苏若樰伸过来的手,冷冷地望着她。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你本来是不抽烟的!”苏若樰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苏若樰十二岁那年父亲患肺癌去世,那年苏爸爸才三十七岁,但他已经有二十四年的烟龄了。因此从此,香烟在苏若樰的生命中就是禁忌,她后来会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严郁,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烟酒不沾。
“是因为那丫头?”她强压下怒气,逼问道。
严祈辰面不改色地掐灭烟头,淡淡回答:“度假村的事有些棘手。”
“你放屁!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根本就不会因为公司的事而焦虑,就算严氏倒闭了,我看你连眼睛都不会多眨几下。”
严祈没有反驳。他其实早就会抽烟了,只是没有一点烟瘾罢了。当时他那样的人,是不容许自己被什么东西束缚牵制,无论是人,还是物。但是这几天他确实有些焦虑,或许是心理暗示,看那么多男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抽烟缓解情绪,他也想尝试尝试。
“呵,你倒真是宠那丫头。”苏若樰口气不善地说道,带着点淡淡的讽刺和自嘲。她不想学社交礼仪就可以不学,想再回瘦身机构上班就回。看她以后嫁入他们严家,踏进那上流社会的圈子时还能不能这么得意,估计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雍容华贵,一派优雅,她得自惭形秽得抬不起头来。
“我让 给你订明天的机票。”严祈辰并没有打算正面回应他母亲的话。
“做什么?为什么要急着赶我走?”苏若樰的脸色很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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