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就知道本宫说的是什么了吧?”褚浔阳道,目光依旧清凉明澈笑吟吟的看着他。
顾长风站在那里,连眼神都有些乱了,目光四下乱扫而找不到一个明确的落点。
褚浔阳见他这般神色也懒得再看他,漠然的移开视线道:“顾大人你要活络人脉或是送人情本宫都无心插手,但是做事可不要得寸进尺,明白吗?”
其实当初苏家死两个奴才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苏皖却因为和褚浔阳较劲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在衙门的判决之下之后还是暗中运作把人给换了出去。
事情不大,但是因为皇帝曾经为此下了一道口谕训斥了苏家,褚浔阳要是有心的话栽他一个欺君之罪都是有理有据的。
顾长风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本来也是仔细权衡过,就是两个奴才的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所以才卖了苏家一个人情,却是怎么都不曾想他做的事会落了把柄在褚浔阳手里。
这会儿他已经是方寸大乱,汗湿夹背,神色惶惶的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
被按在地上的两个侍卫听了这番话也是个个都被吓破了胆——
他们听了不该听的,就算褚浔阳不把他们怎么样顾长风也要杀人灭口的吧?
“郡主,我说!我们说!我们什么都说!”那侍卫连忙大声嚷道:“您的那个丫鬟的确是我们伤的,她跟踪我们世子被发现了,世子恼羞成怒要将她灭口,咱们也是奉命行事!”
“你们真的杀了她?”褚浔阳还不及继续追问,朱远山已经勃然大怒,更加用力的一脚碾过横在两人脖子上的刑杖。
两人被卡的直翻白眼,连连摆手,“不——没——她跑——跑了!”
“远山!”眼见着这么下去两人就要断气,褚浔阳给朱远山使了个眼色。
朱远山稍稍减了力道,那两人脸红脖子粗的好一阵咳嗽,待到把气喘顺当了就又连忙解释道:“世子原来吩咐要把她扔到江里毁尸灭迹的,可是没想到那丫头也是个狠角色,被拖出去的时候刺伤了人给跑了出去,等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
那一来一去的功夫极短,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青萝自行逃脱的。
那人也是看出了褚浔阳的狠劲儿,半点也不含糊,唯恐她不信,紧赶着又补充,“后面我们跟世子追出去的时候看见了一道人影,不过那人的动作很快,只一晃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肯定是他救走了那个丫头!郡主,小的说的都是实话,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知道的我们都已经说了,绝对没有丝毫隐瞒!”
这样一来青萝就真有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褚浔阳的心绪稍稍平复了几分下来。
那两个侍卫见她不松口还是哭爹喊娘的连连告饶,诚然褚浔阳没有逼问,他们也是不会自找麻烦再把苏霖和罗予琯的事给抖出来的。
褚浔阳抿着唇角思量片刻,然后随手将那筹子筒往旁边一推,起身就大步往外行去:“远山,我们走!”
想着青萝生死未卜,朱远山是恨不能将那两人直接杀了,不过褚浔阳没给他命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就又狠狠的在那刑杖上踏了一脚。
两人的呼吸一窒,干脆便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褚浔阳来的快去的更快,一阵风一样,转瞬裙裾飞扬已经卷出了院子。
杜长明神色凝重的从外面走进来,走到魂不守舍的顾长风面前道:“大人,这两个人要如何处置?”
顾长风满脑子都是褚浔阳刚才威胁他的那些话,此时神色惶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镇定了心神道:“先把他们扔回牢里去!”
他起身往后堂的方向走。
杜长明转身要去做事,顾长风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回头吩咐道:“把他们单独关起来!”
褚浔阳说的话杜长明守在门口自然听的十分清楚,顾长风的顾虑他也十分明白,赶紧就点头应承了下来。
褚浔阳从京兆府衙门出来,抬头就见褚琪枫带了一队人行色匆匆的赶了来。
“浔阳!”褚琪枫翻身下来,错过她去看了眼她身后的衙门,“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吗?”
“是苏霖做的!”褚浔阳冷冷道:“不过好像是出了意外,青萝可能是被什么人就走了!”
她说着,就探头往褚琪枫身后看去。
褚琪枫似是知道她在找什么,就道:“延陵君已经叫人去府里传了一次信,说是他带人在望江楼沿路那一带已经仔细的搜了一遍,没有找到青萝的踪迹,问了路人,也没人见过她。”
青萝和青藤都是自小就跟在褚浔阳身边长大的,主仆的感情非同一般,褚琪枫心里也是真的着急,抬手揽住她的肩膀道:“我已经调派了人手继续去找了,一定会找到的。”
“嗯!”褚浔阳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就有几分懊恼道:“都是我大意了,当时就不该叫她一个人去的!”
她是对青萝的身手太自信了,毕竟青萝跟她这么多年办事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却一时也忘了对方是和她之间苦大仇深的苏霖。
“别难过,人没找到就还有希望!”褚琪枫道,因为是在外面,也不好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仍是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场那里我也去看过了,应该是有人介入带走了她,那人既然没当场杀了她,或许真是救人的。”
褚浔阳抿着唇角,微垂了眼睛不说话。
褚琪枫也是无奈,最后还是只能妥协,隔着袖子握了她的手腕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找!”
自己的妹妹是什么脾气他清楚的很,这个时候要劝她回去等消息绝不可能。
这么一番耽搁下来,天色已经渐渐晚了,褚琪枫的心里也有几分焦躁,看了眼远处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然后深吸一口气跃上马背带着一行人打马离开。
*
京城西北角有一片低矮破旧的民居,这一代居住的多是外乡人,有走江湖卖艺的杂耍班子,有暂居此地做些杂活的手艺人,也有自己做些小物件出去摆摊糊口的小商贩,三教九流,人口关系十分复杂混乱。
入夜之后,家家户户都早早的闭合了院门不再露面。
狭窄逼仄的巷子里,有人步履匆匆而行。
月色下隐约可见,那是个身材高瘦的男子,光线很暗,并不看清他的脸。
他似是对这一代的地形十分熟悉,七拐八拐很快便推开了一间不起眼的农家小院的院门闪身走了进去。
那院子里两间房,入夜之后越发显得沉寂安静,正对大门口的屋子里透出些许色泽微暖的灯光。
男子举步过去,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单,最里面一张大床,床边一张小几,屋子中间摆了一套有些年头的陈旧桌椅。
彼时正对门口的床边上侧坐了一个人,深蓝色的简便袍子,发丝简单的挽了一个髻,半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半张面孔,看着是个男子的打扮,五官的线条也略显了几分刚毅,但是细看之下还是能够确定——
那是个女子。
女子坐在床沿上未动,其实是从那人进了巷子就已经分辨出了来人的脚步声。
此时听他推门进来她也没抬头,仍是捏着床上昏睡中的少女的手腕细细把脉,只轻道了一句:“来了?”
“嗯!”那男子应了一声,举步走过来。
他穿了一身灰色的长衫,衣物的式样十分的刻板简练,全身上下更是干干净净的连半点饰物赘累也没有,足见是个十分谨慎心细的人。
床上睡着的少女年岁不大,也就十三四的模样,彼时那一张脸孔却像是一张没有生命的白纸一样,连气息都十分微弱,不是别人——
正是白天在路上被人救走的青萝。
男子皱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道:“怎么回事?”
“白天的时候我在街上偶然遇到,就把她带回来了。”女子道,语气平平,“好像是和长顺王府的人起了冲突,长顺王世子的身份特殊,我没能动他,所以就顺手把她带回来了。”
“伤的很重?”男子随口问道,平和的眉目之间莫名带了几分恼意。
女子见状就主动起身让开。
那男子挪了两步过去坐在床边,也探手替青萝探了一下脉,眉心的褶皱却似是不经意的越堆越多。
女子看着似是有些失神,片刻之后却又飞快的镇定下来,只就公式化的陈述道:“伤的不轻,肩上的伤倒是不致命,不过腹部那一处伤了内脏,我替她处理过,但不保证她还能不能挺过去,而且就连她几时能醒也都是个未知数。”
青萝这样的伤,要不是她自己本身的意志力惊人,就算是被带回来也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这样的耗时耗力,若是换做别人她是指定不会管的,可偏偏阴错阳差让她遇到的是青萝。
女子的心思飞快一转,就又继续说道:“你的意思呢?我没把握一定保得住她的命,要送她回去吗?听说东宫的人正在大肆搜寻她的下落。”
男子给青萝试了一下脉,得出的结果也是一样——
脉若游丝,的确是惊险万状的。
他抖了下袍子起身,目光移到女子的脸上,想了想道:“她看到你的脸了?”
“嗯!”女子点头,“不过她当时伤重,即使真能醒过来倒也未必记得了,或者——”
她说着,顿了一顿,明显是犹豫了一下。
那男子抬头看向她,一瞬间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打算。
“不!即使不死,她短时间内也不能再出现了。”男子闭上眼仔细的思量片刻才缓慢的开口,算不上命令,但同时也更明显不是个商量的语气,“你尽力吧,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听天由命!”
“嗯,我会处理。”女子也不多说什么,走过去给青萝掖了掖被角,面上神情寡淡,半分情绪也无。
男子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和那张永远都没有表情的脸,眼底神色略有几分无奈,不过在她安置好了青萝转身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初,清明一片。
两个人的目光不经意的轻轻一触。
女子似是有话要说,不过嘴唇微微一动,最后却是抿着唇角沉默了下来。
“你的伤——”男子的目光扫向她肋下的位置,刚刚开了口紧跟着下一刻却是话锋一转,淡淡说道:“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再出任务了,有事情都让其他人去做。”
“嗯!”女子垂下眼睛,略点了下头就再没了后话。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烛火燃烧时候发出微弱的爆裂声。
相对无言的静默片刻,终还是那男子先妥协,抬手自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
女子什么都没问的接了。
男子方才说道:“这是番邦贡品里面夹带的雪参丸,扔在库房里了,说是经过特殊提炼,对伤口复原有帮助,你拿去吧。”
他自己说完顿了一下,紧跟着又看了眼床上的青萝,补充道:“你和她每人吞一粒,或许会有效果也不一定!”
这样的欲盖弥彰,哪怕是对她的关心也都不能坦然面对了。
他们之间,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女子捏着那小瓷瓶在手,紧了紧,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点头,“嗯!”
在屋子里的气氛再度凝结之前,那男子已经果断的开口道:“那我走了!”
“嗯!”女子站在原地没动,连一句“小心”都没有嘱咐,只就平静的看着他推门出去,然后又转身合上房门,再到后面他落在窗纸上的影子逐渐变小模糊,最后是朦胧不清的一声院门开启又再闭合的声音。
青萝处于重度昏迷当中,生命随时可能中断,连呼吸声都低不可闻。
屋子里的火盆虽然烧的很旺,但是这样荒凉的寂静之下还是叫人觉得彻骨的冷和寒。
静默的站了许久,女子方才转身回到床边,取过旁边小几上的茶盅。
因为是弥足珍贵的贡品,那小瓷瓶里的药丸也就只有两颗,乳白色半透明的药丸,打开瓶子就能闻到极其清凉的草药味。
她倒了一颗出来,用半温的清水化开,然后坐到床边半扶起奄奄一息的青萝将那半盅药汁仔细的喂到她嘴里,动作刻意放的很慢,直到确定青萝将那药汁全部咽下去了才将人放回床上重新安置好,又把剩下的一颗药丸原封不动的收藏了起来。
*
延陵君和褚浔阳双方方面集体出动,褚琪枫调动了东宫的侍卫和部分九城兵马司的人马,延陵君则是连苏逸千机阁的关系网都动用了,全力搜寻青萝的下落。
搜寻的范围从最开始的望江楼一带已经扩展到全城,一番的明察暗访之下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夜已过三更,褚琪枫和褚浔阳都是一筹莫展骑马慢慢的往回走。
“难道她是被人直接带出成了吗?”褚琪枫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毕竟从那侍卫的供述来看青萝是受了伤的,这样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的危险。
“不一定,或许延陵那里已经有消息了呢!”褚浔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不知道是安慰褚琪枫还是安慰她自己的。
褚琪枫看着她眉目间的倦色不免就带了几分心疼,抬手轻轻揉了揉她脑后发丝,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恰是扫见她发间十分眼生的玉簪。
那簪子的质地雕工都不是俗物,他以前却是从没见她戴过的。
褚琪枫的目光微微一滞。
褚浔阳见他久不说话就侧目看过来道:“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褚琪枫笑笑,视线却还是忍不住移过去在她发间簪子上流连,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却都是欲言又止。
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眼见着再过三条街巷就能到家,却见前面火光蔓延迅速袭来。
气势如虹,大有雷霆万钧之势。
褚浔阳和褚琪枫都是不由的心神一敛互相对望一眼。
“你们是什么人?”蒋六当先打马迎上去,挡在前面。
那一行人来的很快,竟是宫里御林军的装束,领头一人打马上前,手中圣旨映着火光明艳异常,“浔阳郡主胆大包天,指使自己的侍婢入衙门行刺京兆府尹顾大人,皇上有令,即刻将其收监打入天牢,交予大理寺审讯问罪!”
行刺顾长风?
褚浔阳心里觉得好笑——
这顾长风就算是沉不住气,可是这段数也未免太低端了!
“你说本宫叫人行刺顾大人?”褚浔阳莞尔,垂眸把玩着手里马鞭,“你既然是有圣旨在手,那就应该是人证物证都已齐全了是吧?”
那人面上的线条冷毅,很有几分桀骜的冷冷道:“卑职只管奉命拿人,不管郡主认罪与否,那都是日后到了公堂上面的事了,现在只请郡主和郡王爷行个方便,先随卑职回去复命吧!”
说话间他已经一挥手,示意随行的御林军上前拿人。
他有圣旨在手,褚琪枫和褚浔阳谁也不会傻到在这里和他们理论。
褚琪枫却也没叫那些御林军近褚浔阳的身,而是上前一步横臂拦了。
那人也是极有眼色的,立刻打马上前将手中圣旨双手呈上。
褚琪枫确认之后确定是皇帝的笔迹和玉玺盖章无误,眼底神色就不觉的多了几分凝重,不过他的面色却是始终平静,将圣旨交还回去又替褚浔阳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大氅,道:“你跟他们去吧,别怕,有我和父亲在,不会叫你蒙受不白之冤的!”
“嗯!”褚浔阳笑笑,“哥哥不必替我担心!”
言罢就打马上前,融入对方的队伍中间,被数十御林军严密的护卫起来。
“多谢郡主和郡王爷体恤!”那奉命拿人的校尉看着两人这般坦然的神色倒是一愣,转身之前略一迟疑还是压低了声音对褚琪枫露了点口风,“郡王爷,顾大人被刺身亡,皇上动了雷霆之怒,请您心里早做准备!”
不是苦肉计?顾长风——
死了?
------题外话------
→_→为了证明我不是金手指,女主终于栽跟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