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师傅带着我进了火化间,漆黑一片,有四个炉子眼,就像烧砖的炉子一样。
师傅让我戴上了口罩,风帽,只留了两个只眼睛。
我腿肚子直抽抽着。
1967年,正是火葬的刚开始,火化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偷着埋,但是每天都会有三个五个的,毕竟这个市只有这么一个火葬场。
师傅回头看了我一眼说。
“今天你就是看。”
我靠着墙站着,我怀疑我不靠着墙站不住。
师傅不紧不慢的忙着,把四个炉子生着了,用煤,一个小时后,火烧起来,我看着,师傅点了一根烟抽起来,坐着抽完了,看了我一眼,出去了,一会儿推进来尸车,上面是尸体,蒙着白单子,我后背全是冷汗。
师傅说。
“看我怎么做,以后你也要这样做。”
师傅把白单子掀开,是一个老头,非常的瘦小,师傅看了一会儿,竟然抱起来,放到架子上,然后慢慢的推进去。
师傅看着炉门儿,看了我一眼,把小门打开了,坐在那儿看。
“过来。”
师傅声音不大,甚至很温柔,我却吓得一激灵,感觉冷汗在后背流下来,我走路都是哆嗦着的。
“不用紧张,人死就是一把灰,过去是一把土。”
我走到小门那儿。
“看。”
师傅让我看,我往里看,衣服都着起来了,我几乎是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师傅拿起长长的钩子,伸进去,很准很稳的,钩住了死者的肚子的位置,一下拉开,里面流出东西,我一下就跑了出去,蹲在外面吐起来。
(这里没有对死者的不尊重,1967年当时的条件所然。)
师傅出来,看了我一眼说。
“你可以回家了。”
我想我是应该回家了。
我回到家里,父亲的饭菜给我弄好了,我看到又吐起来,然后进自己的房间就睡。
这一夜,恶梦不断,喊叫声不断,每次父亲都来过来抱住我,眼泪流出来。
第二天,我上班,早晨没有吃饭,看到恶心。
我进办公室,师傅在吃早饭,让我吃,我又想吐。
“吃。”
师傅一下火了,把饭盆摔到我面前。
“师傅,我……”
“吃。”
我吃了,然后又吐了。
“你可以回家了。”
师傅生气了,我没走,我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我进了火化间,师傅看了我一眼说。
“正常的反应,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你今天就回家吧!”
师傅很温柔。
“师傅……”
“师傅没怪你,回去吧!”
我回去了,我真的承受不住了,回家,我坐在那儿哭,我知道,我真的在这儿干不了。
父亲晚上回来,看到我的样子,不明白了。
他心很酸,没说什么,给我做饭,我勉强的吃了一些,总想吐,我忍受着,这样下去只能饿死了。
早晨起来,是阴天,我心情不好,往火葬场走的路上,我也走得很慢,师傅从后面骑车子过来,在1967年有一台自行车,就相当于现在有一个宝马一样牛BI。
“二等。”
我跳上去,师傅说。
“你依然跟砸夯一样。”
我说实话,没有坐过二等。
进了办公室,师傅问我吃饭没有。
我点头,我从来没有觉得饭会这么难吃过。
换衣服,我跟着师傅进了火化室,四个炉口,今天只生了两个,看来今天人不多。
我依然是靠着墙。
“那墙别靠倒了。”
师傅看了我一眼,扔给我一根烟。
“师傅,我不会。”
师傅没说话,他自己点上了说。
“把炉子生起来。”
看着简单的活儿,我却是手忙脚乱的,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生炉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活儿。
煤在当时很贵,火葬场的院子里,堆了一大堆,像山一样,守卫看得很严,这样也会有人来偷,我想火葬场这个地方,让我来我都不敢。
火着起来了,师傅依然坐着。
“你去停尸间,把一号推出来。”
我知道停尸间,但是从来没进去过。我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汗冒着,冰凉。
我进了停尸间,一号,看到了一号,黑字写着的,我过去掀开,蒙着白衣,旁边就是车,我犹豫,我害怕,我紧张,我想尿尿。
我站在那儿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真的不知道,师傅进来了,说。
“你干什么呢?”
我吓得大叫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心跳加速,我感觉我要快死过去了。
“好了,你回家。”
我又回家了,现在我第一次感觉到,家是那么的样,那么的安全。
我完全就是跑回家的,进家把门就插上了,还看了窗户,然后就钻进被窝里。
父亲下班回来敲门,我心惊肉跳的,问了谁,才把门打开,我“哇”的一下哭了,靠着墙。
父亲紧紧的把我抱住了。
“明天不去了,不干了。”
我那天哭得伤心,第一次感觉到了父亲给我的安全,还有宽大的怀抱,父亲虽然很瘦,但是我觉得那怀抱是世界上最宽大的。
早晨下雪了,我吃过早饭。
“爸,我上班去了。”
父亲愣了一下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走了,我知道,我需要去上班,虽然父亲说不让我再去了。
我进办公室,师傅说。
“这是一个过程,我也是这样的,没事,慢慢的就会习惯的,世间没有不习惯的事情。”
我理解不了师傅说的话,我还年轻。
我跟着师傅进了火化室,点炉子,今天顺手了不少,然后就去停尸间,一号永远是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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