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见鹜颜一直没回答他,男人“蹭”的一下起身站起,连鞋子都没穿,就举步往外走。
鹜颜连忙伸手将他拉住,可下一瞬,却又被他大力甩开。
身子本就正虚,又连续几日不休不眠,鹜颜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推甩,踉跄几步,想要稳住,却还是重重摔倒在地上。这一幕正好被从外面进来的高朗看到,看到凌澜终于醒了,高朗心中一喜,可看到鹜颜倒地,又瞬间脸色一变,疾步奔了进来,“小姐!”
在他搀扶起鹜颜的间隙,凌澜已经跌跌撞撞碰翻了内殿里的几个椅凳和摆设。
原本身上到处都是烧伤,还打着绷带,这样一撞,很多地方都有血水渗出来,一点一点晕染在白色的绷带上,他也浑然不觉,继续往外殿走。
张如见状,连忙过去搀扶,“皇上!”
终于听到张如的声音,凌澜面上一喜,伸手抓了他的臂:“快!摆驾九景宫!”
“皇上……”张如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听到他如此,凌澜脸色一沉,松开他的手臂,又自顾自往外走。
鹜颜心中一急,连忙吩咐高朗:“快拦住皇上,他眼睛看不见了。”
眼睛看不见?
高朗一震。
震住的又何止高朗。
当事人凌澜亦是。
只不过,他仅仅僵硬了片刻,片刻之后,又跌跌撞撞往外走。
回过神来的高朗眉心皱成了一团,一颗心又痛又惊。
“皇上……”他颤抖上前,想要拉住凌澜,却被凌澜大力甩开。
“皇上要去哪里?”
“去找蔚景!”凌澜脚步不停,声音沙哑颤抖。
因眼睛看不见,脚尖骤然“嘭”的一声踢在了门槛上。
屋内三人一惊,听那声响,都知这一次踢得不轻,十指连心,何况他还没有穿鞋子,然而,他却完全没有一丝反应,就像踢上去的是别人的脚一般,径直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高朗心痛不已,对着他的背影嘶吼出声:“娘娘已经没了!”
张如一惊,鹜颜大骇,想要阻止高朗都来不及。
那一句话已然落下,重重落在几人的心头。
果然!
凌澜停了下来。
只这一句,只这六个字,就让发疯一般要出门的男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瞬间僵硬在了当场。
看看男人僵硬的背脊,又看看鹜颜煞白的脸色,高朗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不该说。
“皇上……娘娘…….娘娘她…….”
他想改口说点别的,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凌澜却是忽然转身往回走。
这一次,目标很明确,就算看不到,凌澜还是直直走到了高朗的面前。
几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高朗更是,只感觉到他浑身戾气倾散。
“皇上……”
颤抖的话音还未落下,高朗脚下已是一轻。
凌澜抄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的同时,森冷的声音也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字一顿:“你方才说什么,再跟朕说一遍。”
高朗脸色一变,边上的鹜颜沉声低喝:“凌澜,放开高朗!”
凌澜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拧着高朗不放,缠着绷带的胸口急速起伏,猛地一声咆哮:“快说!”
高朗吓了一跳,转眸看向鹜颜。
鹜颜垂眸静默了片刻,抬起眼。
“蔚景已经死了!”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重锤砸向凌澜的心田,凌澜身子一晃。
“不可能!”他嘶吼出声,“绝对不可能!”
末了,又似想起什么,骤然松了手中高朗,再次转身往外走。
鹜颜眸光一敛,疾步上前,手掌凝起一股内力,猛地劈向他的后颈。
男人高大的身子倒了下去,鹜颜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皇上!”高朗一惊。
“快!将他扶到床上去!”鹜颜皱眉吩咐高朗,末了,又吩咐张如:“速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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鹜颜打马紧赶慢赶,赶到行云山,在一个光秃秃的山头,便看到了凌澜。
身上还缠满绷带,在一大片黑土间,他孑然而立,伟岸身姿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在他的身后,远远地站着高朗。
早上她醒来,床榻上不见人,她急得不行,太医说,他的眼睛被浓烟所熏,一时半会儿不易恢复,得慢慢用药才行。
眼睛看不到,身上一身的烧伤,他还不消停。
她找遍了宫里,都没找到人,最后,她猜想可能是来了这个地方。
果然!
只是,火已燃、人已逝、这里早已寸草不生,来这里又有何用?
何况他还是一个盲人。
下马默然站了片刻,她才拾步朝那抹孤寂的身影走过去。
许是听到她的脚步声,男人缓缓回过头。
明明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一刻,她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蒙着迷雾的眼眸里透出来的哀伤,纵然他此刻的脸色沉静如水,与昨日发疯的他俨然是两个人。
“凌澜……”
鹜颜眸色一痛,相对于昨日,她更怕此刻这样的他。
男人长睫微微一颤,又将‘目光’收了回去,转眸继续‘看’向自己的前面。
“三姐,你知道吗?那日,她就是站在我现在站的这个地方,问我,有没有爱过她?”
鹜颜心口一颤,看向男人。
男人面色依旧沉静,甚至唇角还微勾着一抹轻弧。
“三姐,你也是女人,你说,一个女人该是怎样的绝望,才会问一个男人‘有没有爱过’?”
“凌澜……”
鹜颜颤抖出声,心里想着找一些话来安慰,却第一次发现,自己找不到语言。
男人淡然的声音还在继续。
“可是我说没有,我说从来没有,我说我对她说过的所有话,做过的所有事,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三姐,你知道为何我的眼睛会瞎?”
他转眸,轻笑着看着她。
“不是瞎,太医说,只是被浓烟熏了,暂时性失明。”鹜颜绷直了声线,却依旧难掩声音的颤抖。
“那就是瞎!”男人笃定而语,又将头转了回去。
“老天是公平的,它让我瞎,是因为我该瞎。我看不到她问我那句话时,眼里的伤痛和心里的绝望,我什么都看不到,明明她很反常,她从不化妆,却盛装盛容,明明我们事先商量好的说辞不是这样,她擅自改了问题,而且一连追问了几个,我都没有觉察出来。”
男人轻轻摇头,轻轻笑,眸子里的迷雾却是越聚越浓,越聚越重。那是鹜颜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低低一叹:“当初,她提出来的时候,你就不应该答应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