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钰自不可能真是和舒瑶偶遇在御花园的竹林里,那也太巧合了。
可这里是皇宫,他要知道一个人的去向,实在简单不过,甚至没开口问,才出到御花园,陶义就禀告了舒瑶的位置。
黄昏的暮色中,斑驳的金色碎影,落满了竹林的地面,一身明黄龙袍的周允钰踩着一片一片的金光而来,颀长健硕的身形似有金阳的霸势,然他满身的凌厉冷漠,又如月华清冷。
舒瑶停住脚步,远远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微微颤动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斜斜余晖中留下一层淡淡的剪影,落在那如琉璃的瞳孔中,有一种如水的清灵。
她还真没想好要如何与周允钰相处,再有一个月,她就是他的皇后,也许,他们可以成为最近亲的人,也许,他们依旧会是最客套的陌路人。
踌躇中的舒瑶,心中忽的闪过陈氏曾告诉她的话,她说,“当你不知道该靠近还是该远离一个人的时候,就听一听自己的心,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
起因是何,让陈氏这样与她说,太过久远的记忆,舒瑶已经有些模糊,但这句话,她却始终记得,也一直这样做。
随心随性随情,她才能活得像如今这般知足,这般快活,这般明朗。
她不再继续敛目逃避,而是抬眼看去,看着已经只离她十步之远的周允钰,依旧面无多少表情,可是在那如琥珀般的棕色眼底,她看到了些许涌动的温柔。
他正在温柔以待她,那她呢?靠近?还是远离?
周允钰却还不知道舒瑶正是在这个时刻,悄悄为他打开了心门的一角,不再顾虑帝他王身份,纯粹听从了她心底的声音。
她不讨厌他,那就靠近吧!她的心这样说。
舒瑶没有再执着于行礼,只是迎风站着,眸光浅淡,等着周允钰的近前。
至于宫女络儿和依依也早在陶义的眼色中,退到了十步之外,于他一同远远看着,将这方染了黄昏醉、色的土壤留给他们。
周允钰看着盛装打扮的舒瑶,心中闪过几许的惊艳,清醒以来,他看到的舒瑶都是一副小姑娘的样子,让他偶有动情,都充满了亵、渎的罪恶感。
现在,他的小除夕也不算太小了,已经可以嫁给他了。
他缓缓向她伸手,见舒瑶没有像往常那般惊诧和躲避,他握住了舒瑶的右手,她也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轻语,“你要做什么?”
周允钰依旧没给她回答,也没让她试图挣脱,而是继续自己的动作。
他的眼底勾起一丝丝温柔,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别扭,他轻轻挽起了舒瑶略长的袖子,露出她那凝肤如玉的皓腕来,而原来他手上一直握着一根五色丝线。
在大虞江南有民俗,很流行在端午之日,给家中孩子系上寓意吉祥,祛病除灾的五色丝线。
这五色丝线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命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
在青州时,每年陈氏都要舒瑶系上一根她亲手编的,但今年在宫里,又因为进宫在即,陈氏或许没来及,或许忘了,而就连记忆力顶好的舒瑶她自己都没记得这回事了。
这条五色丝线要比往年陈氏给她编要粗糙许多,但舒瑶真的感觉到了周允钰的心意,她扬起明媚而真诚的笑容,“我很喜欢,谢谢你。”
这五色丝线代表着平安吉祥,除祟祛灾,和很容易被误会私相授受的荷包香囊不同,舒瑶接受起来并没多少压力。
得舒瑶一句喜欢,周允钰眼中闪现的几丝别扭终于散去,也不知为何,今日端午,他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往事.
舒瑶在江南住了十多年,也将江南的习俗带到了宫里,每逢端午,都会给各宫主子\宫人送五色丝线,甚至一度,整个皇城里都以端午能得舒瑶五色丝线赏赐为荣。
他曾经有一个紫玉匣子,里面放置全是端午之日收到凤翎宫里的五色丝线。
想起这些,他就让陶义给他弄来了五色线,编了一个早上,才挑出了这根还算可以的来,总算舒瑶还是喜欢的。
周允钰并没有这么放下舒瑶的手,他修长坚硬的手顺势握住了舒瑶温暖柔软的小手,拉着她继续往竹林里走去。
舒瑶尝试着挣脱,几番无用功,也只能放弃,她余光扫了扫周允钰,见他表情并无多少变化,好似牵她手是一件再平凡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舒瑶目光向身后看去,见陶义和依依等人都低头看路,根本不看她和周允钰,心中的别扭也再次淡去了些。
“那日在马车上,你说要弹琴给我听,可还记得?”
周允钰自是感觉到了舒瑶轻微的挣扎,但他已经觉得自己够克制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有必要让舒瑶尽早习惯他的接触。
不要每次都像炸毛的小兔子,他还没到要真正吃她的时候呢。
“有吗?”舒瑶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但醉酒的记忆极为片段化,极不连贯,突然这么一说,她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这样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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