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海总管过来是……”
海寿呵呵笑了两声:“皇上刚吃了一道香菇酿肉,说以前没吃过这样的,问是谁做的,老太君说是怀清姑娘想出来的,皇上便想起上回吃的那个香椿鸡蛋卷,叫老奴唤姑娘过去,要赏怀清姑娘呢。”
怀清目光一闪,心说,恐没这么简单,就上次那一回见过皇上之后,怀清就知道,皇上每做一件事儿,每说一句话都不是没来由的,同理,赏一个人也绝不是心血来潮,皇上没这么率性,上次赏自己金锭子就是间接的提醒自己,虽然老太君看重,在他心里自己仍然无足轻重,提示自己要知道本份,而今天传自己过去,也绝不是因为什么香菇酿肉,怀清猜,恐怕是因为慕容曦。
皇上传自然不敢耽搁,三人跟着海寿出了若瑶的院子,到了老太君哪儿,怀清跪下磕头:“民女张怀清叩见万岁。”
皇上抬抬手:“起来吧。”
怀清站起来,眼观鼻鼻观心规矩的站在一边儿,皇上打量她一遭,暗道,这份气韵倒颇出挑,若是出身好些赐给老六为妃也过得去,亦或这份从容不迫是装出来的,不管如何,今儿就得把老六的念头绝了,也顺便提醒这丫头,以后离老六远着点儿。
想到此,开口道:“朕吃着这道香菇酿肉甚好,老太君说是你想出来的,朕方想起你来,倒是个聪明的丫头,海寿,朕记得上回番邦进贡来两柄如意?”
海寿忙道:“是,一柄羊脂玉的,一柄黄花梨的,羊脂玉的那柄通体透亮,无一丝瑕疵,真真难得,另一柄虽是黄花梨的,也是巧夺天工。”
皇上点点头,看了慕容曦一眼忽转了话题道:“老六你也不小了,该成亲了,那日你在御书房求朕把护国公府的二姑娘许你为妃,朕今儿应了,海寿叫吏部拟旨赐婚,钦天监择个最近的吉日,赶在年前把老六的婚事办了,也算了了朕一桩心事,就把那柄羊脂玉的如意赐给护国公府吧,至于那柄木头的,雕工好,寓意佳,就赏给这丫头好了。”
说着看向怀清:“你可知朕的意思?”
怀清心里暗暗冷笑,跪下道:“木如意古朴典雅藏愚守拙,民女谢万岁爷赏赐。”
皇上愣了愣,虽说自己是这个意思,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老太君看了怀清一眼,心里暗暗一叹,倒是自己错了,本想着在皇上面前提她一句,不想倒害了她。
老太君觉得,皇上不是不喜怀清,而是对于六皇子同时求娶她跟护国公府的姑娘心怀不满,疑心怀清勾引六皇子,故此才有今儿这柄木如意。
慕容曦看了看地上的怀清,刚要说什么,给四皇子一把扯住,低声道:“你要害她给父皇憎恶不成。”慕容曦愣了愣,脸上有颓然之色。
怀清谢恩出来,只觉外头的阳光真是好,里头那种阴沉沉的氛围里待的时候长了,非把人弄出忧郁症来不可。
怀清再一次的讨厌皇宫,讨厌皇族,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掌权者,有这些人在,连叶府她都不想待了。
想到此,也没回若瑶的院子,而是直接奔着府门来了,甘草忙跟上来,到了门口怀清道:“不用跟着我,我出去散散一会儿就回来。”
怀清的脸色极不好看,甘草不敢不听,只能眼睁睁看着姑娘顺着街口转瞬就没影儿了,跺了跺脚,却听身后脚步声传来。
甘草回头见是四皇子,忙请安,慕容昰摆摆手问:“人呢?”甘草指了指街口:“去那边儿了。”话音刚落就见四皇子也快步往街角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也没影了。
怀清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从叶府出来,顺着大街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走了多少时候,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走到了护城河边儿上,在河边儿站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河水琢磨自己要是跳下去。会不会就穿越回去了。
怀清还是头一回如此迫切的想回去,回去那个平等有爱的世界,不会有人提醒她守本分的世界,凭什么啊,就凭他是皇上,就可以任意的羞辱别人,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方式。
怀清如今甚至有些憎恶慕容曦了,若不是他自己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便当个种地的老百姓也比现在强啊。
忽听后头一个声音道:“你不是想跳河吧。”
怀清身子一僵,转身,果然是四皇子慕容昰,怀清满腔的恶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你跟着我做什么?也看上我了啊,那你得先回去问问你当皇帝的老子答不答应,还有没有第二柄木头如意赏给我,提醒我守本份。”
怀清这几句话说的极冲,极没道理,完全是迁怒,把对皇上对慕容曦的怒意,一股脑发泄在慕容昰头上。
四皇子的脸色都没变一下,就这么看着她:“一死了之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是最没用的。”他这句话一说,怀清的气倒消了一些,哼了一声:“谁想死了,我还没活够呢。”
四皇子道,:“若是你不想跳河,不如跟我去喝酒,敢不敢?”
怀清一愣定定看了他老半天,这句话从这个面瘫嘴里说出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句敢不敢倒真戳中了怀清的不服:“有什么不敢的,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走,去哪儿?”
四皇子嘴角略上扬道:“到了就知道了。”
怀清看着席地坐在河边儿草地上的慕容昰,不禁道:“你嘴里喝酒的地儿就是这儿?”慕容是点点头:“今儿是中秋自然要赏月,而这里的月色最好,你瞧。”说着一指前头:“天上月,河中明,这样的月色方可一醉。”
怀清笑了:“一醉?酒呢?难不成我们把河水当成酒喝。”
四皇子一伸手从旁边儿的草丛里,拽出一个酒坛子来:“这不是酒吗。”拍开封泥,顿时一股酒香冲鼻而出,怀清深吸了一口道:“好酒。”
慕容是笑了:“果真是个识货的,这是三十年的陈酿。”说着对着坛子口一仰脖喝了几口,一伸胳膊几坛子墩在地上,看着怀清。
怀清从没见过这样的慕容昰,她一直以为他是个严谨而无趣的人,原来也有这样洒脱恣意的一面,这样的慕容是令怀清轻松了不少,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提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递回给他。
就这么着,慕容是喝了,她又喝,不一会儿怀清就醉了,觉得浑身发热脑袋发懵,看着眼前的月亮都成了重影儿的,蹭一下站了起来,跟慕容是道:“我跟你说哦,我不止会看病,我还会舞剑,不信,我舞给你看。”说着,弯腰在地上捡起一根儿树枝儿,嘴里嘟囔一句:“看你我的倚天剑,把你们这些讨厌的人都砍死,砍死……”
后头不远处的可喜直冒汗,心说,甭提啊,这位嘴里讨厌的人指定就是皇上了,不过爷今儿这招儿倒是挺高的,这么下去绝对有戏。
怀清瞎乱砍了一会儿,丢开树枝儿直勾勾看着慕容是气哼哼的道:“你们家都没好人,没好人。”说着忽的掉下一串眼泪来,然后踉跄着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边儿哭,一边儿嘟囔:“我讨厌你们,我讨厌这里,我想回去,想回去……呜呜呜……”
慕容是叹了口气一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半晌儿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可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