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了县学,此时这里的人群已是越来越密集,有络绎不绝的考生,也有送考的亲眷,自然还有各乡的保长、甲长。手持水火棍的差役守住了县学门户,一个个验明正身,检查户籍,那些保长、甲长随时在旁待命,为考生提供身份证明。
倒是县试并不算正规,自然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所以也没有人搜查考生,若是真正到了院试、乡试那便不同了,而县试毕竟只是一次检验,倒也没有做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
徐申看到这如山如海一般的人潮,不禁咋舌,他虽也是甲长,不过徐家隶属贱籍,徐家子弟是没有资格考试的,所以这是他第一次送人来考试,热乎劲一过去便觉得头晕眼花。
倒是徐谦镇定自若,现在距离开考还有一个多时辰时间,倒也不必急于冲进考场,他眯着眼打量诸多前来应考的考生,发现自己的年岁还算是小的,甚至有不少年纪已过了四旬,竟也一副穷酸模样提着考蓝来试运气。
徐谦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觉得悲哀,其实他清楚,这些人早就没了功名之心,只是想过个县试,至少获得童生资格,如此一来,一辈子的苦读至少也不算浪费。
这就是科举的魅力所在,任何人在取得功名之前都是一无所有,每个人都在这条道路上都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无数个日夜里孤灯为伴,为的只是这一场豪赌,胜则改变一生,自此之后高高在上,懦弱者可以颐指气使,低贱者可以高不可攀,贫穷者可以一朝发迹,而一旦失败,则是万劫不复,一生凝结的心血尽皆付诸流水。
徐谦也是应考大军中的一员,心里感触良多,不过此时他的心情却只有一个:“他娘的,这么多人。”
人实在太多,至少在苏县令的笔记里就曾经记载他在县里考试时的场景,当时与他同期考试的人员不过三十人而已,可是在这里,单徐谦目力所及的考生就足足超过了两百。
这就是徐谦悲催的地方,这里是钱塘,不是洛阳某县,这里的人口不但是那里的数倍,而且读书人在这个人口基础上还要高达数倍不止。
这样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徐谦眼见人越来越多,考试只有一次,可别出了差错,于是最后一点淡定之心也没了,连忙抢过了考蓝,对徐申道:“挤进去。”
徐申倒也懂得人情世故,连忙道:“你跟着我罢。”
徐谦毕竟是徐家第一个读书人,也是第一个考生,徐申这个做叔父的若是不肯尽心,虽说在老徐家徐昌父子已经被人万夫所指,可是不免还是有人戳他的脊梁骨,所以这时候也格外的卖力,如一头蛮牛一般去为徐谦开路。
徐谦则是在他的掩护之下,尽力向县学门口冲刺,此时什么矜持什么扯淡的礼仪都他娘的见鬼。
好不容易冲到了县学门口,边上四处都是有人咒骂声,徐谦也懒得理会,本来门口的差役最嫌那些往前冲撞推挤之人,面对这种人他们也不客气,水火棍直接刺出来,可是一个差役认出了徐谦,知道徐谦与县令是经常走动的,也知道徐谦乃是前班头徐昌的儿子,竟是向他招手道:“这儿,这儿,到这儿来。”
明目张胆的走后门一般都会招致许多人鄙夷,不过徐谦却是暗爽无比,连忙奋力上前,对这差役作揖道:“啊,是刘叔叔,侄儿有礼。”
姓刘的差役呵呵笑道:“这里不是客套的地方,户籍带来了吗?保人呢?”
徐谦将户籍递过去,徐申也钻了出来,道:“我……我是保人。”
姓刘的差役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徐谦的户籍,对徐谦道:“你先进去,其他的事,我和你的保人来办就是。”
徐谦连忙点头,飞也似的跑了进去。
“果然是蛇鼠一窝,他不是贱役吗?贱役也能来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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