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已经彻底愤怒了,身为名士,虽然要和人争辩,可是这都是在别人给予他足够尊重的基础上,而眼前这个徐谦算什么东西,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徐谦居然敢大放厥词。
徐谦却是很认真地继续和他讨论学术:“百善孝为先,难道天子就不该有孝,诸侯就不能为孝?”
吴先生冷笑道:“天子乃百姓的父母,勤政则以为慈,泽被苍生而为德,老夫未尝听说过天子尽孝。黄口小儿,歪曲经义,你还不住口吗?”
其实吴先生说得有道理,至少四书五经之中,还没有关于天子尽孝的典故,毕竟天子登基,等于父亲已经驾崩,连爹都没了,还尽什么孝?对于百姓官员,儒家是以孝为标准,可是对于天子,则以德行为其衡量的标准,吴先生此来,就是为他的门生打擂台的,自然要全盘否认徐谦文章中的立意。
徐谦这时候笑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桂萼的身上,一副你看着办的意思。
桂萼先前是冷眼旁观,可是此时此刻终于坐不住了。
桂萼正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进行一场豪赌,赌的就是天子尽孝,原来是当今嘉靖天子继承的乃是堂兄正德先皇帝的大位,嘉靖天子身为人子,自然希望自己的生父入享宗庙,可是群臣却是不满,非要天子认其堂兄为父,嘉靖天子刚刚登基,立足未稳,此时只是忍气吞声,现在并没有发作。
因此现在知晓这场尖锐矛盾的人并不多,至少在这杭州,能深知内情的人可谓少之又少。桂萼此次便是搏上自己的前程,赌这场礼仪迟早会摆上台面,成为天子与整个内阁朝廷之间矛盾爆发的导火线,因此徐谦的文章以天子尽孝为主题才让桂萼点为第一,加以利用,以造成声势和影响。
可以说,天子尽孝是桂萼的杀手锏,是他的敲门砖,在这一点上,他是绝不能质疑也不能否认,现在吴先生对徐谦的论点大放厥词,已经触及到了桂萼的底线了。
其实从一开始,吴先生以为这是学术讨论,他哪里想到,他的一言一行,讨论的都是嘉靖朝最根本也是矛盾最突出的政治问题。
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桂萼想不表态也不成了,他铁青着脸,冷哼一声,道:“吴先生,本官素来敬重你是本省名士,对你礼敬有加,可是你妄谈国事,大放厥词,不知轻重,来……将这姓吴的赶出去!”
外头几个差役立即冲进来,正要赶人。
吴先生却是呆住了,他自觉的自己并没有说什么犯忌讳的话,而且方才的话也都出自圣人经典,这怎么能叫大放厥词和不知轻重?他是何等人,一向受人景仰,现在却要被提学官赶出衙门,这只怕比杀了他都要难受,他不禁恼羞成怒,道:“桂大人……你……你原来和这徐谦竟是一丘之貉,哈哈,老夫明白了,原来……”
桂萼一番翻脸,顿时露出了他冷酷的一面,断然大喝:“打出去!”
“且慢!”这时徐谦破天荒的大叫一声,连忙道:“大人,吴先生虽然沽名钓誉,可毕竟乃是读书人,将他打出衙门,未免有辱斯文……”
桂萼愕然地看了徐谦一眼,以他相人的本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徐谦是这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莫非自己看走了眼?
吴先生又怒又是疑惑,也觉得徐谦态度来个转弯让人费解。
差役们暂时顿了一下,重新等候桂萼的指示。
徐谦随即道:“不过学生记得太祖皇帝曾有诏曰:“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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