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等技艺,如何登得大雅之堂?”
徐谦耐心道:“经义是学,技艺难道不是学?君子还习六艺呢,况且连翰林都编了工学、杂学的全书出来,难道连教授工学、杂学的知识都不成?其实办学,也是可以赚钱的,我只问你,一个学徒要成为工匠,需要多少年?就算有人真心实意肯帮带,没有七八年之功是不成的,有的甚至需要十年二十年之久,而在天津制造局那边,一个工匠的薪俸一年是二十两银子,一个学徒却不过是三四两而已,那些贫家子弟,固然是读不了书,学不了经义大道,成不了圣人门生,取不得功名,可是若肯就学,便可有安生立命的本钱,谁不愿自家子弟去学一门手艺,到时新建的学堂,必定有人趋之若鹜,我给你算一笔账吧,假若是青田县,能吸引到五百这样的子弟,学堂每年的岁入便可高达千两,刨除掉维护和教授的聘金,照样可维持每年四五百两银子的收益,自然,我等办学,也不能只传授技艺,还要请大儒传授经义之道,终究经义是正道嘛,江南这边流行王学,王学那边,自然极力支持兴办学堂,就算有人诟病,自有王学群策群力,为之反击。”
刘瑜不禁目瞪口呆,这哪里是抚台,简直就是奸商,连学堂都可以赚钱,不过如此一琢磨,学堂竟还可盈利,似乎也是不错,只是,刘瑜还有一些顾虑,不由道:“就怕朝中有人诟病。”
徐谦冷笑:“这又怕什么,朝中有人诟病,可是江南盛行的是王学,自有江南的官员据理力争,这是其一。再有,连翰林院都编撰杂学全书,这便是朝廷已经认可杂学,杂学虽非正道,可是既然存在,就有其价值,莫非圣人子弟们生了病,不需要大夫诊治吗?莫非圣人子弟们读的书,不要由人印刷吗?又不是否认圣学是正道,只是设些杂科,给人一个生计而已。伯爷,这件事非你出面不可,唯有你出了面,这钱粮局才能成事,成事之后,不只是收益不菲,更重要的是,这也算是一桩功德。”
刘瑜迟疑了一会儿,事实上徐谦请他出面,就是让他站队,刘伯爷是不想站队的,可是眼下,似乎不站队不成,只得苦笑:“好罢,老夫只好勉为其难。”
徐谦大喜:“大事成了。”
密议之后,徐谦告别心情复杂的刘瑜,坐轿回到巡抚衙门,立即召集幕友,对分管钱粮的牛金道:“诚意伯已经准允,你立即把布告发出去,让人去如意坊也打声招呼,这个钱粮局要立即办起来,下月开始,所有工程都要开工。”
牛金大喜,道:“有他出面,一切都好办了,不过要促成此事,还要请王先生出马。”他的眼睛看向了王艮。
王艮不由苦笑,他当然清楚为什么要自己出面,作为王学掌门,他必须出来振臂一呼,比如说办学的事,学堂的规划也早就有了,整个学堂分为上院和下院,上院教授王学,下院教授工科、杂科,这等于是把徐谦的私货和王学绑在一起,徐谦办王学学堂,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一次性要在浙江建成四五十所,这些,将来都可能是王学的活动基地,也将成为王学的骨干,可是徐谦偏偏要弄个下院,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偏还要打着王学的名目,可见这世上许多事实在不能两全,王艮犹豫片刻,道:“老夫自会撰文。”
撰文的意思就是表态,让大家极力支持学堂的兴建,要兴建学堂,肯定会遭来不理解甚至痛骂,而王艮撰文,先把王学的人团结起来,要做好隔空对骂的打算。
徐谦最后看向周泰,道:“周大人,那巡按周昌,是什么来路,近几日,据说他很是活跃。”
周泰道:“听说过,想必只是哗众取宠。”
徐谦淡淡摇头:“管他是不是哗众取宠,要立即收拾了他,放在眼前实在碍眼,这浙江上下,务求精诚团结,肯团结的就是自家人,不肯团结的就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成过街老鼠,这叫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只有这样,这各府各县,还有布政使司、提学、提刑们才跟和巡抚衙门步调一致嘛,不见见血,就会有人想捋捋你的虎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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