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户部来说,损耗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征来的粮越多,调用的民夫也就越多,自然而然的,损耗也就越多。
浙江征来了一百三十万担官粮,入仓一百一十万担,另外的二十万担,自然就是损耗了。
徐谦脸上却是带笑,听着李士翱的计算,却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淡淡道:“大人说的有道理,损耗,确实是古已有之的事,只不过,如果下官要告诉大人,浙江……没有损耗呢!”
没有损耗!崇文殿里,又不由传出了一阵阵惊呼。
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后世,运输粮食,拉几车火车皮就了事的问题,山长水远地,这粮食怎么运输?而且,这里头还涉及到了油水的问题,上下官吏,上下其手,早已司空见惯,就算是太祖时期,也是屡禁不止,浙江怎么可能没有损耗?
李士翱自然是一副不信的模样,因为如果信了,那才是坑爹,别的省都有损耗,有的损耗二三十万担,有的损耗六七万担,或多或少,假如浙江没有损耗,这不是生生打脸。
而很明显的是,徐谦就是奔着打脸来的,他慢悠悠的道:“浙江之所以没有损耗,一是因为上下的官吏,俱都奉公守法,在新政号召之下,都以浙江百姓福祉为己任,因而谁也没有在官粮上打主意。这其二嘛,自是因为大人方才抨击的是浙江河道的问题,大人说浙江滥用民脂民膏,大兴土木,修建河道。可正是因为这些河道,却让浙江各府各县与南通州畅通无阻,各府各县征来的官粮,直接押运上了码头,而后用粮船运输至南通州,解上漕船北上,在这过程中,浙江除了花费一万三千七百两银子雇佣船只,其他损耗,不曾花得一分一厘,也不曾损耗一星半点的口粮。”
李士翱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了。
河道……原来如此,难怪姓徐的有这么多的自信,这个家伙,竟然一声不吭,利用河道运粮。只是可惜,不过……他依然不解的是,这浙江上下官吏,怎么可能会真如徐谦所说,奉公守法。
须知自古以来,就算有一个两个官员不肯在官粮上动手脚,可是要让整个浙江这么多官员俱都不动官粮,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太祖在的时候,对贪官污吏剥皮充草,也不曾禁止这样的状况,可是徐谦,怎么做的到?
这是李士翱很费解的问题,可是现在徐谦揭开了真相,李士翱反而糊涂了。
其实李士翱哪里知道,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而在于浙江新政的发生,使得浙江贪赃枉法的手段,进行了某种意义的升级。这就涉及到了经济基础的问题。
比如说在一个农业社会,官吏要贪赃枉法,往往都是采用十分原始的方式,要嘛是在官粮上动手脚,要嘛就惦记着火耗的银子,再有就是诉讼之类,这些都是常见手段,因为他们没有其他的渠道,这种原始的贪赃枉法形式虽然操心劳力,而且很容易就被揭发,只是他们没有选择,手段虽然粗糙,只要有钱入账,也就成了。
可是当一个农业社会渐渐向手工业社会转型呢?这个时候,不但寻常百姓的生活发生了变化,而且由于经济形式的变化,使得官员贪污的形势,也就变得多样化了,比如他们和商贾们以入股的方式,让商贾们在他的治下建立作坊,也可以让自家的小舅子弄个船行,让本地的商贾运货,尽量照顾自己小舅子的生意,更可以唆使自己的家人去别处进一些木材来,通过关系转卖给治下的作坊。
这些手段,更有隐密性,而且不必如此费心,更不怕现在的御使、巡按们来盘查,显然,当各省还在使用粗糙手段在官粮和火耗银上打主意的时候,浙江的官吏们已经进化变异了,因为他们想要楼银子,已经有了比之从前更加合法,而且获利更多的方式来进行。
因此,并非是因为徐谦所说的那样,浙江的这些家伙并非了改了性子,突然变得奉公守法,而是因为,他们再也瞧不上官粮上这点蝇头小利。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尽量多的官粮押解入京,大家呢,也好多争取一些政绩。
只是这些东西,又岂是李士翱这种人所能理解的,某种意义来说,新政的官员和现在的官员已经产生了某种代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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