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不曾动过的兰姑,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嗯。”
“爹,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你多陪陪兰姑吧。”
“嗯。”
王菱香继续关心道,“爹,要让兰姑多注意着身子,可别太劳累了。”
楚云洲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王菱香照他指示做了,只不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乖巧的站在楚云洲身前,一脸担心的望着床上,“爹,兰姑好些了吗?”
楚云洲紧绷的脸并没有缓和的迹象,将她打量了一遍之后指了指桌子,“放下吧。兰姑睡下了,现在用不着。”
“爹。”王菱香踱着小步进屋,一步一步都倍感小心翼翼,脸上的神情也显得很紧张,“我想找您来着,过来的时候听说兰姑害喜,所以就特意过来看看……刚刚在外碰到送药的丫鬟,我就顺便给兰姑送来了。”
当房门被推开,看着端着食盘进屋的人,他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沉冷,“谁让你来的?”
楚云洲朝房门看去,“进来!”
房间里,气氛安静而压抑,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敲门声传来。
楚云洲沉着脸,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老爷,我头晕,您能不能让我休息片刻?”兰姑突然哀求道,只不过还是没回头看他一眼,撵人的话也更显得冷漠。她知道怀孕会害喜,只不过前阵子月份小没表现出来,现在有害喜的感觉,她是当真难受。
“兰姑?”楚云洲拧紧浓眉,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也不喜欢她这样的言词。
“孩子?”兰姑突然对着床里‘呵呵’笑起来,“你眼中就只有孩子么?”
“小心着身子,别把孩子气着了。”
两个人像是在比赛谁更能坚持一般,最终,还是楚云洲先妥协。
看着躺在床上、面朝床里、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女人,楚云洲坐在床头冷眼盯着她后背。
……
“兰姑!”楚云洲沉着脸几步追上她,突然从她身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快速的朝他们卧房而去——
语毕,她头也没回,跨出了门槛。
在他刚要碰到自己时,兰姑按压着喉咙的手突然朝他挥去,用着同他方才一样冷漠的嗓音对他拒绝道,“离我远些!”
“兰姑!”她这边动静如此大,楚云洲几乎是被她吓了一跳,随着他紧张的喊声,人已经走到了兰姑身后,紧张不安的看着她的反应。他是当了爹的人了,当然清楚兰姑是害喜,可即便如此还是担心她身子。
只不过刚要跨过门槛时,胃里突然一阵难受,她下意识的扶住门框,不受控制的俯下身子突然干呕起来——
想到这,再看那依旧不愿同她多说话的男人,兰姑只觉得心口上的钝痛越来越多,收回目光,她咬着唇沉默的朝外走去。
说得再简单点,她不过是运气好、肚子争气,凭借着孩子才上位的女人罢了。
他们之间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她的出生低贱得给他提鞋都不配,要不是雨凉可怜她没有栖身之处、将她留在府里做事,就凭她这样的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可她又能如何?
兰姑敛紧目光,心口之中莫名的钝痛了一瞬。在进楚府初期,他就是用这样的冷漠的语气对她的。那时候她没资格计较,只觉得他那样对她是理所当然。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是同床共枕的人,他却用着比应付陌生人还不如的态度对她。
楚云洲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有何好说的?这些事都同你无关!”
她也没走,而是冷冷的看着靠在椅背上的男人,“老爷,连我都不能说吗?”
兰姑脸色唰的就变了,有些接受不了他突然的冷漠。
楚云洲不冷不热的轻道,“无事,你回房休息吧。”
兰姑拉了拉他的衣袖,“老爷,有何事你就说啊,到底出何事了?”
楚云洲紧抿着薄唇,神色沉重的倚靠在太师椅上,并没有回她的话。
“老爷,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同雨凉置气?”兰姑走过去直言问道,他们父女俩吵闹是常有的事,可平日里的吵闹都是脸红脖子粗,鲜少有像现在这样脸色青白交错的时候。
楚云洲已经回了书房,兰姑见到他的时候一看那脸色就知道出了大事。
后院的事动静不小,最主要的是楚雨凉是气着从后院离开的。兰姑在王氏房中听到消息,体贴的叮嘱王氏好好养伤之后就匆匆赶回了主院。
……
晏鸿煊叹了一口气,一副拿她没辙的样子。不过还是极为听话的离开为她当探子去了——
楚雨凉白眼,“当然是看那王菱香还在不在啊!”尽管她赌气走了,可到底是放心不下,不解决好,她寝室都难安。
晏鸿煊挑眉,“看何?”
楚雨凉‘嗯’了一声之后就开始沉默,可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推了推他,“爷,要不你去看看?”
晏鸿煊答应得也爽快,“改日他来为夫定好好说他。”
楚雨凉把佟子贡找她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爷,找个机会你真该说说他,别跟个神经病似的,好在紫弦是不怕他,要是换做一般女人,早都被他烦死了。这还要不要紫弦养身子了?”
自家女人担心他会来争夺紫弦的孩子,其实根本没必要防他。紫弦身边有他不敢近身的东西,这是其一,其二,那人混迹过江湖,也遇过险难,最爱自己的小命了,就算他抢了孩子也没用,最后还是会乖乖交出来……
那人可以舍弃女人,但绝对舍弃不了这京城的繁华。
不过姓佟的事最近他并没过多在意。师兄和师姐常年居住在深山之中,就紫弦一个女儿,要紫玄远嫁,这几乎不可能。除非他那好友能去深山老林做上门女婿,否则这事连提的必要都没有。而他那好友是如何一个人,他再清楚不过。
“嗯?”晏鸿煊有些不解,“他做何了?”后院柴房里的事他昨日就猜到了,楚云洲把人从他府中弄走,他再忙也不会不管,能让楚云洲对一个丫鬟手下留情、还借口押回楚府审问,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他贤王府有地牢,要审讯一个人何须如此大费周折?不想告诉她,只是怕她按捺不住罢了。
“爷,我跟你说,你最近可得把姓佟的那货看紧点,可别让他搞出乱子。”说起紫弦和佟子贡的事,楚雨凉没再激动了,而是认真的提醒道。
撇开楚云洲的糟心事,她没忘记某侯爷找她的事。
宣泄了一番,楚雨凉心里舒坦了不少,自然冷静了下来。
她那气急凶悍的样子让晏鸿煊想笑但又怕惹恼她,索性不接嘴,让她自己慢慢消气。至于她要如何折腾、要对付谁,她高兴就好……
想到王菱香嘴里提到的人,楚雨凉趁机又向身旁男人发飙,“那五公主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她能和王菱香搅和在一起,肯定还有下手!这女人,狂傲得不像话,选个时间我真想会会她,看到底是她这个公主狂还是我这个贤王妃拽!”
不管楚云洲做何打算,这王菱香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她要作死,她就成全她!
楚云洲要么心软留下她、要么给她一笔钱打发她,反正要他杀王菱香,他是肯定下不去手的。
楚雨凉气归气,但也不是气得没理智。如果她真的不想管楚云洲的闲事,她早就带着自家男人背着自家娃逍遥快活去了。在发现那丫鬟是王菱香易容之后,她就做好了打算。
晏鸿煊唇角抽动,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安慰她了。貌似他越说她越是无法消气……
楚雨凉更是瞪眼,“你是没看到他刚才那样子,一听那女人哭诉自己多可怜,他就开始难受了,就恨不得跟那女人抱头痛哭一样。”说到激动处,她拍了一下身旁的扶手,嚎叫,“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啊,真死气死个人了!”
晏鸿煊哭笑不得,“他也没说要留下那王凌霄。”
楚雨凉压根就听不进这些,“他能处理好?你看他哪件事是自己处理好的?他要真能处理好,这个家会成为这个样子吗?”
晏鸿煊拥着她走向软椅,并肩坐下之后,这才轻道,“你也别把他想得太愚蠢,相信他应该能处理好的。”
楚雨凉恨道,“你以为我想管他?还不是看他一把年纪怪可怜的!这老糊涂蛋,已经被人弄得惨兮兮的还不知道吸取教训,真是气死人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楚云洲。
夫妻俩回了房,关好房门,晏鸿煊将她揽到怀中,有些不悦的瞪着她,“有何气的?这是他自己的事,无需你替他做主。”
自家女人心情不佳全都写在脸上,晏鸿煊沉着脸,反手握住她的手,变被动为主动,带着她离开。
走出后院,看着同样找来的晏鸿煊,楚雨凉朝他小跑了过去,拉着他的手就直走。
不是她要恶语警告他,而是不想他被人骗了去。拿自己的善心去换明知会有的伤害,是最冤枉、也是最不值得同情的。她能做的就这么多,要如何安置王菱香,他自己决定。
说完,她没再停留,错开楚云洲朝门外走去——
楚雨凉转过身,没好脸,“要如何做你自己决定,就算你要当傻子我也没意见。但我得提醒你,倘若哪一天你因为自己的心软而陷入危险或者给别人带来伤害,我可以很无情的告诉你,我不会管你。你最好祈祷她是真心悔过,否则我不但不管你,还会恨你!”
“凉儿。”一直都没开口的楚云洲总算开口了。
楚雨凉抱臂看着她,没再开口了。人家都赌咒发誓了,她还能如此?要是把她逼急了,估计她会撞墙以示清白吧?
王菱香伸长脖子望着楚云洲哭诉起来,“爹,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半句假话我不得好死……呜呜呜……爹,请您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太想您了,我答应五公主替她办事不过是权宜之策,我只是想借此机会回来看看你们罢了……”
楚雨凉‘呵呵’直笑,“编,你继续编。”
王菱香含着泪点头,“我看到祖母在那里,一时激动,所以就忘了脚下。”
楚雨凉笑得阴冷,“脚崴了?这么巧?”
王菱香低下头,哭得委屈又无辜,“大姐,你真的是误会了……我只是脚崴了而已,真的不是故意失手的。”
楚雨凉走了过去,挡住她看楚云洲的视线,垂眸冷视着她梨花带雨的脸,“王菱香,你这些解释也合情合理,不过我想让你再解释解释,哪壶热茶是如何回事?难不成是它自己长脚飞到太夫人身上去的?”
王菱香几乎没有迟疑,“是五公主……爹,是五公主逼我的……呜呜呜……这几个月来,我无家可归、四处流荡,还险些饿死街头。偶然遇到五公主,她认出了我,先用好吃好喝将我诱哄住,然后逼着我为她做事,还威胁我说,若是我反抗就立马杀了我……爹,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被逼的。”
楚雨凉冷笑,“逼迫?谁啊?你敢说出来吗?”
王菱香哭声减小,但楚楚可怜得样子却不减反增,“爹,不是大姐想的那样,我是受人逼迫的!”
她一番含讥带讽的话让楚云洲也冷静了几分,目光顷刻间沉冷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王菱香。
“王菱香,你不是走投无路吗?我倒想问问你,你都走投无路了,又是如何混到宫里去的?你瞧你这身打扮,比咱们府里的丫鬟还好呢。”既然楚云洲不愿做这个恶人,那就只能让她做了。
这样的场面她是真心不想看到,可她知道自己再厌恶王菱香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要离开了,楚云洲还不得被王菱香牵着鼻子走?
楚云洲心软,她能理解,这对兄妹曾经是楚云洲最引以为傲的儿女,只不过老天开了个玩笑,曾经最让他骄傲的儿女一夜之间变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尽管他心里恨,可王菱香说对了一句话,‘生恩不及养恩重’,而这句话就似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掐着楚云洲的心窝、让他会忍不住心软。
看着楚云洲陷入矛盾和纠结的样子,再看王菱香哭得可怜无助得摸样,楚雨凉真是恨不得赶紧离开,离他们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