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皱眉看向地上的男人,他若能站起身子,一定是昂昂自若的翩翩君子,比起神瑛更有俊朗丰华的气度,可是他瘫在地上只是个颓废无助的病人。男人的病态让我想起五百年前自己遭遇的那场霜降之劫,若不是神瑛五百年殷勤浇灌,我恐怕很难起死回生吧?救人助人应是条可以传递相传的爱心之链。地上的这个男人,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遭遇,才使他迷失本性,现在他既然魔性退却,我一定要帮他恢复身体上的健康。于是我走近他,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道:“你放心,婆婆纳医术高超,一定能想到救治你的办法。”男人的手在我手里微微颤了颤,滚烫如两团火焰。
失去魔性的男人开始和我们在灵河岸边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婆婆纳每日都带领我、紫鹃和初龙去搜罗药草,精心熬制汤药调理男人的身子。日复一日,男人的双脚虽然不能直立走路,双手和上身却能开始动弹。紫鹃找来金丝银线,挥舞着安魂定魄针给他缝了一件彩衣。而我突发奇想,用拾到的一截木桩给他做了把轮椅,当他坐在轮椅上,双手推着轮子在草地上缓缓而行,阳光和煦地落在他的肩头,男人忽而回过身给了我们一个轻暖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对我们笑,我们每个人都很振奋,就连初龙也在草丛里忘形地撒着欢。
“绛珠,紫鹃,婆婆纳,初龙,你们好,”他逐一叫出我们的名字,这段时间他几乎失声,没想到早在心里一一记住我们,“我叫艾莽。”
艾莽的自我介绍让每个人都兴奋得无以复加,而我的眼里早有了晶莹的泪花。
“我魔性发作差点害了你们的性命,你们不但不生我的气,还救了我,如此以德报怨,实在感恩。从今往后,无论你们当中谁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袖手旁观。”艾莽风轻云淡,浅笑吟吟。初龙窜到了他的膝上,立起身子惹怜地看着他。初龙的尾巴已经长得厚而长,背上也长出一片片坚硬鳞甲,反射着金色的阳光。艾莽伸手轻抚初龙的头颅,道:“初龙,要不是你的眼泪感化我,我现在还在魔道上苦苦挣扎难以回头,我要传授你法力作为对你的报答。”
“初龙,还不快拜师!”我催促初龙。初龙听懂了我的话,从艾莽膝上滑下来,趴在艾莽跟前的草地上,做出哀告宾服的虔诚模样。紫鹃和婆婆纳都笑了。
艾莽开始传授初龙法力。我、紫鹃和婆婆纳也跟着艾莽修炼法术。我们日出而修,日落不息,勤勉修炼。日子又开始顺风顺水地溜过去,灵河边的麋鹿羚羊不知生老病死了几代,又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初龙的法力又进益了一层,当艾莽抚着他俨然长成巨鳄的头颅欣慰地笑道:“初龙,好孩子,你已经学得为师所有的法门绝学,日后就靠你自己的修为了。”
初龙兴奋得一个猛子扎进灵河,当他再从灵河里钻出脑袋时,我们看到了一个古铜肤色、昂藏七尺、燕颔虎须的粗犷少年。
“天哪!初龙修成人形了!”发出惊叹的是紫鹃。婆婆纳早就看傻了眼。几百年相处下来,她对初龙的姐弟情谊可一点都不亚于紫鹃。彼时,她嘴里喃喃唤着:“初龙,初龙……”就再说不出别的话。
初龙长得真威猛,虽然食草,却一点儿不文弱。面孔方正,五官分明,浓眉大眼,还有些傲头傲脑的,怎么看怎么叫人欢喜。初龙歪着脑袋看着我们,调皮道:“我明明是一条鱼,你们为什么要叫我初龙?”
所有人都忍俊不禁,我噗嗤一笑,“鳄鱼可不是鱼,初龙也不是龙,只是你的名字。就和紫鹃、婆婆纳、艾莽一样,只是一个名字。”
初龙认可了我的解释,他从灵河里站起了身子,luo露出健壮的胸膛,双手朝空中一挥,一套褐色铠甲便从云端降下,初龙腾空跃起,与那铠甲宛若金风玉露相逢。当他从空中乘着清风徐徐降落在众人面前时,已然飒飒英姿的威武少年。他昂首阔步,先跟艾莽磕了个恭恭敬敬端端正正的想头,又先后同紫鹃和婆婆纳行礼,最后他一下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孩子气地撒娇,嘴里一叠连声喊着:“绛珠姐姐,绛珠姐姐,我终于和你一样了!”
“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可不是和我一样么?”我用手指点了点初龙的额头,众人便发出一连串欢快的笑声。这样欢快的笑声每时每刻都在灵河岸边响起,要不是月萌突然造访,这样欢快的笑声会一直延续下去。可是月萌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我无忧无虑的灵河生活从此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