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不堪被郑勇殴打,跳河自尽。后来郑勇又娶了梁氏,终于生了儿子,郑勇大喜,自此痛改前非,再不与人为恶,他儿子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大人们都有可能结仇,只有十一岁的孩子难以招致焚尸的仇恨,府衙后来将郑家的情况写得如此详细,便是想证明凶手完全是在随意杀人,与三个受害百姓毫无关系且已招供的魏志诚便是真凶无疑。
根据卷宗,本来这三起案子在赵宴平眼中都没有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在得知第一个受害人张福生前有殴打妻子的恶习,在得知第二个受害的老太太曾经刻薄过生不出孩子的儿媳之后,郑勇一家便有很多东西值得细查了。
郑家的门开着,坐在院子里编藤席的郑勇容颜苍老,暮气沉沉,只凭一面,谁也看不出他年轻时候会因盗窃坐过牢,还将一任妻子打得活不下去,宁可跳河自尽。
当赵宴平自报了来历,郑勇只扔了赵宴平一把小板凳,他继续低着头编席子,苍老的手动作熟练灵活。
赵宴平照例问了一些问题,譬如郑勇夫妻有没有什么仇家,郑勇儿子有没有欺负过别人家的孩子。
郑勇只是摇头,唯独提到惨死的儿子时,郑勇幽幽地看了赵宴平一眼:“你们官府若是没用,抓不到凶手,能不能把我儿子的尸身还给我,他还小,一个人在天上孤零零的,早点入土为安,早点投胎转世。”
这一刻,郑勇苍老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痛苦。
赵宴平突然问他:“你的前妻倪氏,卷宗上说她跳河自尽,尸首可有找了回来?”
郑勇眼皮快速抽了两下,茫然地问赵宴平:“为何突然问起她了?”
赵宴平盯着他道:“如果没有找到尸首,她跳河后或许意外活了下来,并且记恨你常年殴打她,得知你生了儿子,便回来报复。”
郑勇握紧手里的篾条,沉着脸道:“不可能,我亲手将她埋了的,但就算她还活着,烧死禄子的也不可能是她,她胆小,干不出这种事……”
“人若恨到极点,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赵宴平打断他道。
郑勇突然跳了起来,将手里的篾条扔到地上,指着赵宴平骂道:“我说了不是她就不是她!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找不到凶手就随便怀疑别人,倪氏就算恨我,就算禄哥儿是她烧死的,她为何还要烧那么多人?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说到这里,郑勇脸色忽的大变,看看赵宴平,再原地转了一圈扫视自己空荡荡的家,全身颤抖地道:“难道她变成鬼了?变成鬼,所以她胆子大了,什么人都敢杀?不,不可能,她真有那本事,第一个杀的就是我,一定不是她!”
自言自语完了,郑勇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喘着喘着发现赵宴平就站在对面盯着他,郑勇呼吸一滞,眼珠子快速转动,慢慢地竟然恢复了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知道的早都说过了,你走吧。”郑勇一边捡起被他扔到地上的篾条,一边有气无力地道。
赵宴平看他一眼,走出了郑家。
戴昌从巷子另一头跑了过来,原来去山里砍柴的张老头回来了,说法与卷宗里陈述的一样,没什么出入。
“大人,这边怎么样?”戴昌一边擦汗一边问。
赵宴平神色凝重,吩咐道:“随我去停尸房。”
戴昌脸色一垮,那几句焦黑的尸体,他真的不想再看。
不看也得看,赵宴平让他一一推开七口棺材的棺材板,露出里面的情形来。
前面三口棺材里除了放了尸身,还在匣子里放了得以确认三人身份的物件,张福留下的是背后一块儿没烧到的布料,老太太留下的是遗失在尸体附近的墨绿色荷包,郑家儿子留下的是一块儿遗失在尸体附近的银质长命锁。
后面的四具,光秃秃什么都没有了。
赵宴平站在郑家儿子的棺木前,问戴昌:“如果你是凶手,你杀了人,你会不会留意官府有没有发现这个人,留意官府能不能查出那人的身份?”
戴昌点头:“肯定会,觉都要睡不着了。”
赵宴平接着问:“如果你得知第一个死者居然有一块儿衣裳没烧干净,下次再杀人,你会怎么做?”
戴昌想了想,道:“那我肯定要盯久点,确定所有衣裳都烧光了。”
赵宴平指向老太太的棺木:“那你得知第二个死者居然掉了荷包在附近,杀第三个人时,你会怎么做?”
戴昌:“当然会仔细检查一遍……”
说到一半,戴昌突然反应过来了,指着郑家儿子留下的长命锁,震惊道:“这个长命锁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赵宴平颔首,沉声道:“凶手很聪明,你看他后面四人都烧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线索,杀害郑家儿子时却留下这么明显的物件,犯了与第二个案子同样的错误,说明他是故意留下长命锁的,故意让郑勇认出死的是他的儿子。”
戴昌猛地一拍手:“凶手与郑家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