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嬷嬷,轩少爷不会出事吧?”
“不会,没惊动巡逻的侍卫,他就是自己离开的,显然有计划。明天等着看好戏吧!他们做得太过了,轩少爷温和,也不是让人随便揉圆捏扁的。”林嬷嬷说话的语气很淡定,又为自己置身事外、要看高嬷嬷的热闹有几分得意。
“嬷嬷是怀疑高嬷嬷跟人串通绑架了沈姑娘?”
“不是怀疑,是确定。”林嬷嬷冷哼一声,又说:“沈丫头也不是好惹的,轩少爷要是跟她一起闹,这件事不出人命是平息不了的,真是自做孽哟。”
“沈姑娘和轩少爷一起闹?”侍琴面露恐惧,“沈妍姑娘不是死了吗?我听平家的下人说连尸首都找到了,只不过欺负沈姑娘家中无权无势,官府都不管。”
林嬷嬷摇了摇头,没回答,又说:“你去外面盯着,有消息快来告诉我。”
沈妍不会死,而且现在平慕轩和沈妍在一起,这点林嬷嬷很确定,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她一手调教出来、视为心腹的侍琴和侍画。在这座宅院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汪仪凤母子的身份,就是回到京城,这个秘密她对任何人都会缄口不言。汪仪凤母子不想泄露身份,独知隐秘,对她也有利无害。
同慧宁公主和沈承荣相比,汪仪凤确实身份低微,但她的身份仍有一定的影响力。现在不摆出背景来历也好,将来出其不意,自会让某些人跌掉下巴。
说起来,汪家和徐家还是亲戚。徐家的长房太太汪夫人是原定国公的嫡亲妹妹,而汪孝贤则是定国公府的旁支,两人的父亲上溯三代,就是亲兄弟。
因定国公府被抄家判罪,汪夫人这十几年都挺不起腰杆。即使她是太子妃的生母,而松阳郡主是二房太太,她也被压了一头,连掌家的权利都归了二房。
林嬷嬷的女儿陪太子妃嫁到东宫,因聪明乖巧,得太子宠幸,生下了一个女儿,现在是太子的侍妾。林嬷嬷日夜求神拜佛,希望太子登基,她女儿也能被封个妃子当当,那可是土窝里飞出的金凤凰,祖宗八代都有了体面。
所以,林嬷嬷不会象高嬷嬷一样短见,高嬷嬷到了金州,听说汪仪凤母子出身寒微,就急着拉拢郑知县和王家,建立关系网。汪仪凤母子确实无权无势,可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实力岂是一张奴才编起的关系网能控制的?
侍琴急匆匆进来,说:“嬷嬷,侍画派人送回消息。”
“说吧!”
“侍卫仆从找遍园子,也没看到轩少爷的踪影。周管家要出去找,高嬷嬷不让找了,怕惊动太大,传扬出去,会惹来大麻烦。”侍琴顿了顿,凑到林嬷嬷耳边,低声说:“高嬷嬷和大舅爷、大舅奶奶商量,明天见到郡主,就说姨娘和轩少爷都病了,让平蓉姑娘代轩少爷去向郡主请安,就说平蓉姑娘自幼和轩少爷订了亲。只要郡主点了头,这门亲事就算做定了,不怕轩少爷和姨娘不愿意。”
“真愚蠢,说轩少爷病了,要是找不到人呢?是不是也想找个人假冒呀?”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一会儿侍画还有消息传来。”
“等着看好戏吧!要是高嬷嬷派人来回话,你就说我睡下了,让她做主。”
“是,嬷嬷。”
……
雨半夜就停了,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散着泥土的腥香。清晨,阳光穿透薄淡的云层,洒下丝丝缕缕的金芒,风过树影,吹拂天际朝霞绕缭。
可能是松阳郡主太想见孙子了,銮驾原定巳时初刻起程,刚到辰时正刻,松阳就提前命銮驾起程了,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从他们一行驻扎的镇子到金州的北城门仅十里路,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刚过巳时初刻,銮驾就进城了。
金州府尹杜大人率金州辖区一州四郡十二县的官员提前半个时辰到北城门迎接,他们刚到,就赶上銮驾进城,众官员百姓赶紧行参拜。
旌旗招展,帐幔礼流辉,鲜衣怒马、宝盖流苏彰显皇家威仪、富丽尊贵。
“免礼,去驿站。”温和且极具威严的声音从中间的四驾马车里传出来。
杜大人微微一怔,询问的目光投向松阳郡主的贴身随从,明明定好先去金州府衙,怎么改成去驿站了?随丛冲他点了点头,让他按松阳郡主的要求去做。杜大人赶紧派人回去收拾驿站,又亲自引领銮驾朝驿站走去。
金州城的驿站与府衙隔着一条街,因来往的官员少,驿站年久不修,显得很破旧。自半个月前,武烈侯府的侍从住进去,修缮洒扫,驿站才象样了。松阳郡主突然要去驿站,杜大人始料不及,又怕招待不周,暗暗捏了一把汗。
锣鼓宣天,欢声悦耳,銮驾的细乐清越悠扬,与天家的富贵风流相得益彰。
銮驾徐徐有秩,向驿站行去,看热闹的人群分列两旁,满脸兴奋,低声议论。
听说松阳郡主召他,杜大人赶紧来到马车旁,垂手躬身施礼,态度恭敬。武烈侯府是皇亲国戚,松阳郡主又出身皇家,听说很强势,哪怕不经意间,也不能有半点怠慢。杜大人心里没底,谨慎小心伺候,就怕小鞋上脚,难以摆脱。
“杜大人,演兵场还在驿站对面吗?”
“回郡主,原先驿站对面确实有一个演兵场,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下官在《金州史志》上看到过。现在驿站对面建起临时练兵的校场,比原来的演兵场缩小了一半。校场四周又盖起了数排敞厦,供官兵休息,演兵的场地就更小了。”
“原来的演兵场很大,可容纳几万人排兵布阵,演兵场正中间有一个十丈见方、一丈多高的石台,旗杆很高,都是筑铁打造。出征之前,将帅要到石台上誓师,鼓舞军心,抓到俘虏,也会到石台上斩杀。”松阳郡主声音温和悠然,意味深长,象是闲瑕无事,聚几个经年的老友,共同追忆往昔岁月。
杜大人陪笑,沉吟片刻,问:“郡主来过金州?”
马车里悄然无声,气氛好象凝固一般,只有时急时缓的呼吸声隐约传来。杜大人知道问错了话,赶紧陪罪,松阳郡主轻声长叹,又跟他聊起金州的风土人情。
驿站到了,松阳郡主又让把銮驾停到校场,吩咐文健去安排一行人的饮食歇宿。又让随行的管事婆子周嬷嬷传话,说她在校场的敞厅内接受官员的参拜。
松阳郡主临时决定与原来准备的程序完全不同,变化令杜大人应接不瑕,他又不敢违背松阳郡主的意思,赶紧让人重新准备。
马车停到校场前面,车帘掀开,丫头拿出脚凳垫好,扶松阳郡主下车。松阳郡主下车之后,眯起眼睛,手搭前额,举目四望,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她周身透出一股英气,皮肤白皙,面容姣美,年近五旬,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年纪。深红色金银丝鸾百鸟朝凤纹绣朝服穿在她身上,很合体,她肩披五彩霞披,头发盘成朝凰髻,头戴攒珠镶玉累丝金凤冠,穿戴妆扮彰显华贵威仪。
周嬷嬷扶住松阳郡主的手,问:“郡主,您要先回驿站洗漱更衣吗?”
“不了,先见金州的官员,把他们打发走,我就轻松了,再梳洗更衣。”松阳郡主扶着周嬷嬷的手向校场内的敞厅走去,边走边讲一些陈年旧事。
高耸的石台位于校场后面,旗杆犹在,围绕石台有数排敞厦,供过往的大队官兵安置车马、歇脚休息。半副公主銮驾也有二百余人,驿站住不下,文健就让人提前把校场的敞厦收拾出来,供銮驾车马停宿,倒也干净方便。
松阳郡主来到西面的敞厅内坐定,杜大人领队,带官员带礼仪参拜。松阳郡主端坐正中受礼,讲了一些忠君爱国的陈词老调,众官员再次行礼,参拜完毕。
杜大人奏禀说宴席摆在府衙,天近午时,请松阳郡主移驾府衙赴宴。松阳郡主微微皱眉,她不愿意应酬这些官员,可她乘銮驾而来,这就是必行的礼节。
官员参拜完毕,林嬷嬷和高嬷嬷带大丫头和使唤媳妇来给松阳郡主见礼。她们原本在府衙等候,听说参拜的地方改到校场,她们又赶紧来到校场。
高嬷嬷冲围观的人群摆了摆手,看到一个小厮点头,她舒了一口气,陪着笑脸跟松阳郡主说了几句恭维讨喜的话。过了一会儿,内侍传报说平家人求见,松阳郡主面露笑容,赶紧让宣他们进来,并让周嬷嬷出去迎接。
周嬷嬷在王府时就伺候松阳郡主,又陪嫁到徐家,在武烈侯府仆从中的体面仅次于林嬷嬷一家。松阳郡主让她出去迎接,就算给足了平家人面子。
平大夫和王氏走在前面,平二舅与杨氏紧随其后,平安带着平蓉和美妞姐弟规规矩矩紧跟在他们身后。两家人都一身光鲜,又一团和气,敌对场面不见,显然是达成了协议。王举人带王家子侄也来参拜,跟平家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看到平家人和王家人进去,沈妍和平慕轩从人群中钻出来,两人都是小厮打扮,并不引人注意。他们来到校场门口,刚要让侍卫通传,就见七八匹快马急弛而来,到校场门口翻身下马。侍卫看到来人,赶紧上前施礼,请他们进去。
平慕轩要跟来人一起进去,被沈妍拉住,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平慕轩抓住沈妍的手,显得很紧张,而沈妍则面露激动窃喜,就象是有准备地做坏事一样。
平家人和王家人进去,刚跪下,还没来得及三叩九拜,骑快马赶来的人也进去了。内侍赶紧让平家人和王家人跪到一边,上前迎接骑快马而来的人。
“儿子给母亲请安。”走在前面的人跪下,后面六七个人齐刷刷跟着跪下。
“快起来、起来,你怎么来了?”松阳郡主脸上洋溢笑容,显然很高兴。
“儿子本不知道母亲要来,还是前些日子听项大人说起此事,就赶紧交接军中公务来迎接母亲,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请母亲恕罪。”
来人是武烈侯徐秉熙的庶子徐瑞宇,现在平安州驻军中任从七品校尉。徐瑞宇是松阳郡主陪嫁丫头所出,生母早死,由松阳郡主抚养长大,与嫡母关系亲厚。
“快起来,歇口气。”松阳郡主做势要亲自去扶,徐瑞宇才起来,母子叙话。
王氏见时候不早,怕情况有变,急于给松阳郡主见礼,忙向高嬷嬷使眼色求助。高嬷嬷看了林嬷嬷一眼,又看向周嬷嬷,二人都不理她,她只好等待。
松阳郡主让徐瑞宇坐下,说:“听你父亲说平安州去年闹得很乱,你在平安州驻守,家人都很担心。我来金州没什么大事,告诉你,岂不是让你分心?”
“多谢母亲记挂。”徐瑞宇接过侍者递来的湿巾,擦了擦脸,说:“母亲一路车马劳累,还要见客赴宴,儿子明天回平安州,下午再陪母亲说话。”
“好,你也带手下去歇口气。”
随从引领徐瑞宇等人到敞厦梳洗休息,内侍引平家人近前参拜。王家人跟平家人保持一段距离,也跟着施礼叩拜,松阳郡主以为是平家远支,也没多问。
听说平氏母子因激动兴奋导致生病,卧房不起,不能来参拜,松阳郡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让人赏赐了平家人,王家人也沾光得了些小赏赐。
高嬷嬷笑脸开花,上前施礼禀报,“郡主,有人要代轩少爷来给您见礼进孝。”
“哦?是谁?”
“姑娘,快出来,别拘谨,郡主是最最慈爱温和的人。”高嬷嬷兴冲冲从人群中拉出精心打扮过的平蓉,跪到松阳郡主脚下,“郡主,您看这姑娘怎么样?”
松阳郡主仔细看了看平蓉,笑容慈和,“这姑娘不错,她是谁?”
“回郡主,她是平姨娘长兄的小女平蓉,自幼养在深闺,才艺女红不错,模样品性最好,平姨娘看中蓉姑娘,几年前,就给轩少爷订下了这门亲事。”
徐秉熙和松阳郡主早就知道有平慕轩这个孙子存在,对他是否订亲以及平家的情况并不了解。平慕轩有一个童养媳,这还是文健先到平家,又去接松阳郡主时才回禀的。至于童养媳的情况,松阳郡主没多问,也不关心。
高嬷嬷提前没禀报,就让平蓉以另一重身份见礼,倒令松阳郡主感觉很突然。
“这孩子很机灵,起来吧!”松阳郡主冲平蓉挥了挥手,也没有另外的赏赐。
“老奴恭喜姑娘,姑娘快起来,老奴就说郡主是最温和的人,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轩少爷,孝敬郡主。”高嬷嬷扶起平蓉,心中松了口气,她收了平大夫的银子,又得郑县令的好处,才冒险让平蓉另外拜见。只要松阳郡主点头,这门亲事算是成了,她心中自有主意,不怕沈妍的家人闹事,也不怕平氏母子不同意。
见松阳郡主眼底闪过不快,周嬷嬷就知道她不看好这门亲事,责问的目光投向高嬷嬷。高嬷嬷浑然不觉,正满脸兴奋,心中为自己的“杰作”喝彩。
周嬷嬷撇嘴轻叹,高嬷嬷新近才提到内院做管事,太不了解松阳郡主了。当着诸多官员侍从,让与孙子订了亲的女孩来给松阳郡主见礼,这不是逼侯府承认这门亲事吗?即使有高嬷嬷这奴才从中周全,普通百姓就能与名门士家抗衡吗?
文健见过沈妍,看到平慕轩的未婚妻突然换了人,很纳闷,询问的目光投向林嬷嬷。林嬷嬷站在松阳郡主身后,对文健的目光视而不见,脸上也没任何反映。
松阳郡主扫了林嬷嬷一眼,刚要起驾去府衙,就听到校场门口传来喊叫声。
“郡主祖母――我在门外,千万别被他们骗了。”平慕轩的声音格外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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