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来信提到金州的战事,让我以此为突破口,搏一个好名声,我还在埋头苦读呢。若不是得到皇上的赞誉,别说祖父,府里哪个人会正眼看我?”
“算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提起,给自己添堵。”沈妍在他的虎口穴上捏了一下,笑问:“海婷婷好象对你有几分心意,你是不是招蜂惹蝶了?”
徐慕轩笑了笑,说:“我和她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就是那落花。”
“呵呵,海氏什么态度?”
“我一进侯府,府里上下就知道我是订过亲的,谁还会提这事?”徐慕轩轻哼一声,又说:“我刚进府,海氏根本没拿正眼看过我,我也没少受她的气。我读书用功,又小有名气,她倒是想把海婷婷许给我,结果被祖父祖母训斥了。”
沈妍想了想,说:“我听说郡主想给海氏过继一个儿子,将来承袭爵位。”
“族中长老提议的,还没定,妍儿,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徐家族中长老提议的事情,还没有公开,许夫人就知道了,还告诉了平氏。可见,这许夫人的能力不容小觑,对于藏得深的人更要小心提防。
“我初来乍到,还不清楚。”沈妍对这件事并不急于表态。
徐慕轩叹了口气,跟沈妍讲明有关袭爵的情况,跟平氏说的那番话意思相近。
“我不想过继到海氏名下,也不想袭爵,只想将来考中功名,放个外任,带着你和娘远离是非之地,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沈妍很高兴,话也脱口而出。
徐家的爵位本是长房承袭,就因为徐秉烈父子双双殉国,长房孙子太小,才让二房袭了爵。现在,长房的孙子长大了,按理说应该把爵位还回去,可吃到嘴的肥肉,谁愿意吐出去呢?当前,爵位之争也是徐家嫡系两房最大的矛盾。
二房虽无嫡子嫡孙,却三个嫡出的庶孙,还有两个庶子,庶子房里又有几个儿子。这些人都在眼巴眼望盯着爵位,都各显其能,想把爵位弄到手。现任的武烈侯身体还很健康,人们有所顾忌,将来,这场夺爵之战还不知道有多么惨烈呢。
徐慕轩想退出这场争夺,远离是非,沈妍很欣慰。有了爵位,封个一等侯夫人又能怎么样?有荣光万丈,也会有随之而来的麻烦,还不如过一份踏实日子。
“你好好读书,争取明年高中,我和娘都高兴,也不枉我们辛苦等一场。”
“你放心,我会的,不会让你们失望。”徐慕轩握紧沈妍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妍儿,刚才你去送海嬷嬷时,娘跟我说了好多话,是不是你跟娘之间有什么误会?娘身上有伤,听说你们刚到府门口,就被人侮辱打骂了一顿。”
沈妍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徐慕轩说平氏的事。今天她和平氏刚到侯府受了侮辱打骂,她也没急于告诉徐慕轩,就是怕加重他心理压力,让他烦恼。
可平氏不管不顾,全都说出来了。听徐慕轩的语气,好象还有些许责怪她不早说的意思。沈妍有些失望,也有些委屈,但她却不能把表情写在脸上。
她长叹一声,忖度片刻,跟徐慕轩讲了这几天的事,主要是平氏的变化。又把今天进府时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告诉了他,连同她自己的想法也一并说出来了。
徐慕轩握紧拳头砸自己的额头,叹牙狠叹,“海氏真是欺人太甚了。”
沈妍拉开他的手,柔声劝慰,“海氏确实欺人太甚,她出妖蛾子在我意料之中,我们以后有防备,她就不好再得逞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娘,她……”
“唉!等娘身体好点了,我会好好劝她,娘的话你也没放在心上。”
“娘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我只是怕她被有心之人利用,给自己惹来麻烦。”
“我会跟娘直说,她只是一时糊涂,会明白的。”徐慕轩握紧沈妍的手,舒了口气,想了想,又说:“妍儿,明天去给祖母请安时,别提金州的战事。当时撰写文章,祖母问我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我说是自己分析的。”
沈妍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多嘴,祖母为什么会问金州的战事?”
徐慕轩摇头叹息,说:“当时与西魏的战事刚起,军中无可用之帅,就有好多朝臣主张割地求和。又有人传言说只有皇上退位,御亲王承袭大统,战事才能平息。这消息传开,就有一部分人联合起来,想逼皇上退位,其中就有祖父。谁也没想到澈儿这么神勇,这么短的时间,不但收复了失地,还打到了西魏的都城。
前线传来大捷的消息,皇上和慧宁公主就开始着手收拾了那些参与逼皇上退位的臣子。徐家平安无事,可谁都知道是皇上和慧宁公主顾及先太后和皇后的情面,才放过了徐家。徐家虽说是一等侯,族中子侄众多,却多数无职,祖父品阶最高,从六品。我担心就算明年高中,皇上只会给我一份闲职,不允许我放外任。”
徐秉熙和松阳郡主都年近六旬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怎么还这么糊涂?西魏只占了几座城池,胜败未分,他们就敢逼皇上退位,真是猪油蒙了心。
徐家本来是皇上的外祖家,一门两后,何等显贵?可徐秉熙和松阳郡主却把赌注全押在御亲王身上,这不是猪脑子吗?徐氏一族不受连累才怪?
就算御亲王能上位,徐瑞云当上皇后,跟现在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现在的皇后徐瑞雪是长房嫡女,而徐瑞云是徐秉熙和松阳郡主的女儿,不就是这么点差别吗?为了自己的女儿当皇后,拉一个家族垫背,他们可真是好“算计”。
沈妍拍了拍徐慕轩的手,宽慰一笑,说:“你先别想这么多,好多事情都有变数,皇上现在就看中你,明年你再高中,皇上又怎么会埋没你的才华呢?”
徐慕轩点头轻叹,“但愿如此,御亲王一死,祖父祖母就不会再生出别的心思,以后也就消停了。我现在只希望皇上不计前嫌,别再压制徐家就好。”
“御亲王死了?”沈妍很吃惊。
“祖父今天多喝了几杯,从承恩伯府回来的路上跟我说的,御亲王是被皇上赐死的,这件事还没传开。听说皇上削去了御亲王的皇家族籍,死后也不允许他葬入皇陵。皇上又怕世人说他无情,御亲王死后,就让他的嫡子继任南疆王,正妃和庶子也留在南疆,无子的妾室可以回京,但必须在寺庙里修行。”
沈妍微微摇头,不想谈及皇子夺嫡的话题,又问:“听海氏说郡主病了?”
“就是因御亲王的事忧烦于心,三姑母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祖母也心疼。”
当时,松阳郡主听信面具人的话,把徐瑞云嫁给御亲王做侧妃,是想等御亲王上位,母仪天下。没想到,娇养在掌心的女儿竟然在南疆受苦,松阳郡主能不烦心吗?就算徐瑞云回来,也是在庙里修行,哪里还有侯门贵女的尊荣?
徐慕轩捏了捏沈妍的手,柔声说:“别说人家了,说说我们的事。”
“我们有什么事?”沈妍眉眼含羞,轻声细语。
“我想圆房,一天都不想等了。”徐慕轩抓起沈妍的手,放到脸上磨蹭。
“又要圆房?不是在金州就已经圆过了吗?”
“什么时候……那次不算,你不会认为那次就是真的圆房?原来你还不懂。”
沈妍暗笑,她活了两辈子,早已是过来人了。而徐慕轩还以为她不知道什么是圆房,看来装纯还真有用,至少能当小白花,糊弄男人。
徐慕轩把沈妍拉到怀里,低语喃喃,倾诉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妍儿,我明天禀报祖父祖母,咱们过几天真正圆房,好不好?我等得好辛苦。”
“不好。”
“秋闱之后好不好?等我中了举人。”
“不好,必须等明年春闱之后。”
“妍儿,我要是明年春闱中不了呢?”
“你中不中状元跟圆房是两码事,但必须考过之后再说。”
“好吧!”徐慕轩委委屈屈答应,紧紧抱住沈妍,说什么也不想再放开。
……
梧桐院,正房的暖阁里。
海嬷嬷昏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过来,揉着昏沉的脑袋,跟海氏密报青莲院的情况。海氏拧着手帕咬牙,低声怒骂几句,就让海嬷嬷去休息了。
“奶奶,大小姐来了。”
海氏听说徐慕绣来了,很高兴,赶紧让人迎她进来,又准备鲜果点心。徐慕绣进来,给海氏行了礼,就坐到软榻上,陪海氏说家常闲话。
“娘,您明知表姐的脾气,还纵着她,也不怕她惹事,招人闲话。”
“你表姐不笨,惹不起的人她绝对不惹,她什么时候见安纹不是躲着走?”
“欺软怕硬,以后她传出恶名,也会带累我。”
海氏轻哼一声,说:“我就是纵着她给姓沈的丫头下马威,试试那丫头有什么反映。那丫头虽说是上不得台面的出身,却是个有心计的,将来也是个麻烦。”
徐慕绣微微撇嘴,“有心计又能怎么样?一个逃荒的出身就能压死她。四哥现在得祖父祖母重视,在外面又有好名声,读书又用功,交结也广。您总是难为姓沈的丫头和平姨娘,四哥心里不舒服,那件事岂不是……”
“乖女儿,娘知道你的心事,那胜战伯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又有慧宁公主护持,京城哪个名门闺秀不想嫁他?除非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他。”海氏叹了口气,又说:“你是徐家嫡系唯一的嫡女,才情样貌没的说,可你祖父想让你嫁给最有前途的皇子,哪怕只是做侧室,将来皇子登基,也能封个妃位。”
“哼!祖父还说三姑母能母仪天下呢,现在怎么样?听说她在南疆过得日子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祖母忧积于心,还不是因为三姑母的日子难过?”徐慕绣轻叹一声,又说:“现在,皇上有六个成年皇子,除了有缺陷的五皇子,哪个不肖想那个位置?胜出倒好,若是象御亲王一样,还不如嫁给普通百姓安逸呢。”
海氏搂紧女儿,“我的儿,你是个有主见的,可娘一个寡妇,又怎么能……”
徐慕绣依偎在海氏怀里,低声长叹,她想要无限尊荣,却不想嫁给皇子,象走独木桥一样搏一个份位,想在皇家挣一份富贵,哪那么容易?凭她的出身,嫁一个象胜战伯一样有本事的臣子,守住一份稳稳当当的荣耀,不是更好吗?
“娘,我记得您有一位喜欢谈佛论道的朋友,最是聪明睿智的人。反正舅舅一家也靠不住,你有事可以找她商量,让她讲讲经,听了心里也痛快。”
“你不说娘就忘了,估计她也快回京城了,改天请她过来做客。”海氏一脸宠溺看着女儿,“让她给你求求菩萨佛祖,保佑你心想事成。”
“娘,你别取笑我。”徐慕绣满脸娇羞,轻声说:“娘,四哥总赴别人的宴请也不好,不如咱们也做一次东,把四哥的朋友都请过来,到时候……”
海氏搂紧女儿,说:“我的儿,你忘了?还有半个多月,老太太就要过七十五岁大寿了,那天来的人能少吗?慧宁公主是第一个要来的,你要好好准备,给老太太送上一件可心的寿礼,得了老太太的欢心,也让你露露脸。”
“有安纹在,我怎么露脸?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最掐尖要强的,她也有那个心思。二姑母是骄横人,祖母又宠她们,连老太太对安纹都比对我好。”
海氏点头轻叹,“放心,娘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
朝霞缭绕,碧波荡漾,微风拂来缕缕花香,为清晨晕染馥郁的暖色。
沈妍睁在眼睛,看了看沙漏,时间还早,她没有急着起床。昨晚是她在侯府度过的第一夜,连日颠簸劳累,再加上她向来不择床,睡得很沉稳。
她平躺在床上,用两手中指按住小腹的气海(丹田)穴,闭紧嘴巴,用鼻子吸气,直到肚子鼓起来。呆了片刻,她又张开嘴,将腹内的浊气徐徐吐出去。反复做了几次,她顿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舒适劲儿。
她披上衣服下床,轻手轻脚到门外溜达了一圈,又站立吐纳了几次,才回房去。丫头们都起来了,伺候她洗漱梳妆,刚收拾好,就听说孙嬷嬷带人来请安了。
当年,孙嬷嬷带玲玉、秋霜、平海和唐豆随徐慕轩来京城伺候。转眼七八年过去,岁月不饶人,也磨练人,再相见,每一个人都变了样子。
孙嬷嬷两鬓染霜,人看上去更加老练精明,玲玉和秋霜都十八九岁,长成了窕窈清秀的大姑娘,平海和唐豆也都长成高大结实小伙子。
听说平氏还没睡醒,平海不放心徐慕轩,说了几句话,就回前院了。秋霜给沈妍磕了头,玲玉和唐豆也给她行了礼,众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些闲话。之后,沈妍把孙嬷嬷请到抱厦说话,玲玉、秋霜和唐豆都各自与爹娘姐妹见面去了。
沈妍跟孙嬷嬷说了一会儿话,又对武烈侯府有了更清楚的了解。孙嬷嬷原是定国公汪家的管事婆子,善于处理内院的事,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人脉。
“长房大太太是原定国公的亲妹妹,我在定国公府当差时,还伺候过她。在这侯府里,哪个人都不是善茬子,多亏了大太太暗中照顾,还有林嬷嬷。”
“改天我要好好谢谢她们。”
孙嬷嬷摇头说:“郡主和大太太虽说是亲妯娌,却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你当着郡主的面,可千万不能说大太太好,让郡主猜忌,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我知道,嬷嬷放心。”
沈妍想再问孙嬷嬷一些私密话,海氏就派丫头来传话了。
“姑娘,奶奶说免了平姨娘的晨昏定省,让她先把身体养好。姑娘收拾好,就到奶奶房里,等奶奶吃完饭,就带你给候爷、郡主和老太太去请安。”
“多谢姐姐。”沈妍对海氏的丫头很客气,长辈屋里的猫儿狗儿也要尊重。
丫头冲沈妍行了礼,就告退出去,沈妍和孙嬷嬷就送出去了。刚到前院,就听到哭喊吵闹声传来,平氏那些肆无顾忌的话,连沈妍和孙嬷嬷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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