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晔今天兴致很高,早朝时发生在金銮殿上的事,让他心情大好。
有时候在朝上,与那些臣工硬碰硬的以理相辩,经常辩不出个结果来。尤其是涉及到某一伙人的利益,那些人抱着团摆出以死相谏的架势,令他非常难做决断。
律法改革是在他心里酝酿很久的一件事,可是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同气连声,一齐反对。这些司法之人,当然愿意重刑镇压,使民心畏惧,他们就省下好多的麻烦,多出好多的政绩。
今天早晨这事办得漂亮,行晔干脆也不先跟他们讲什么民心向背,先让玉泠敲打他们几下,让他们在朝上先丢丢脸,气势自然就矮了几分。反正玉泠今天被带到朝堂上,有一个算是正当的理由---她昨儿刚被封了至尊天宝公主,因为她位列诸王公之上,就有必要让朝上群臣见一见她。
他一想到后来他说,再把玉泠抱上来敲他们几下时,赵骞那难看的脸色,他就很开怀。若他们还是不依不饶,不肯松口,他真就将玉泠再抱上殿,反正玉泠一听她爹被人欺负,咬牙瞪眼的样子很是讨群臣的喜欢,让她再踹那三个榆木脑袋几脚,他们三个保证会成为昂州城一时无两的饭后笑资。
那三位也看出皇帝的心思了,再不松口,今天怕是要在朝上出丑了。
这样一来,拖延了半个月之久的改律之争,行晔就胜出了。他做事从不拖延,下朝之后,立即降旨,改司马昶的宫刑为笞刑,已经被刑部拘拿起来的司马萦,也放还家中了。
随后他召中书令宋辰安进见,命他组织朝内的几位律学家,以旧律为蓝本,即日开始修订新律,三月内上呈新律草稿。
这件事在今天一气呵成,令行晔心中大为畅快。他忙完了这些事,当即赶来揽月宫,要对今早在朝上助他一臂之力的玉泠大加赏赞。
“朕果然没有白疼玉泠,本来还担心朝上人多,她会害怕,没想到她一听朕被人欺负,鼓起小腮帮子就去打孔年甫,哈哈……凤舞你离得远,你没看到他们三个人的脸色,简直太精彩了……玉泠呢?”行晔眉飞色舞,手中的茶都差点洒出来了。
“皇上莫急,玉泠一会儿就过来。”缪凤舞见行晔神采飞扬的样子,她也很高兴,“臣妾也担心玉泠见了那么多的生人,会胆怯不前呢。看来小孩子也懂得记恩的,皇上平日对玉泠好,她都记在心里呢。”
“哈哈……朕的天宝公主,好样的!”行晔的开心,也不仅源于修律一事的解决。玉泠对他那一份浓浓的父女情意,让他那颗被朝务繁琐和后宫纷争磨硬的心,软软地化开了一角。
“瞧把皇上给高兴的,臣妾却是乐不起来呢。”缪凤舞浅浅地笑着,给他换了一盏茶。
“哦?你为什么乐不起来?朕一天没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行晔听她说不高兴,便很认真地问道。
缪凤舞给他揉着肩膀,暗自想了一下,说道:“什么事也没有,臣妾是心疼皇上。以前臣妾身在后宫之中,只知道盼着皇上来陪臣妾,偶尔皇上不来,臣妾还会在心中抱怨。今儿站在那里一听,臣妾才知道皇上有多忙,连一个中军都指挥使要罢要用,都要报到皇上这里来,皇上这一天得操多少的心啊。”
行晔听缪凤舞如此感叹,心中温暖,便拍拍她的手道:“还是凤舞善解人意,不过既为一国之君,就必须要勤政,虽不至事必躬亲,但也不能让下面的人蒙蔽了视听。那个中军都指挥使……报到朕这里来,概因京畿重地的守备,关涉重大。”
“臣妾不懂政事,臣妾只是为皇上担心,这么多的事压在皇上的肩上,皇上一定要注意身体。”缪凤舞手下轻揉着行晔的肩,侧着脸看一眼行晔的神情。
“有凤舞和玉泠陪着朕,这一阵子朕感觉心情好多了。”行晔抓着缪凤舞的手,在脸上贴了一下。
缪凤舞感觉他今天的心情的确不错,便接着问道:“那么……皇上,那个都指挥使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行晔摇了摇头:“这个空缺朕要好好想一想,自从去岁宫变,京城的守备一直是让朕很担心的一件事,虽然事后大力缉查,可是鸿天会的主要头目,依然逍遥法外。因此京城周遭的驻军防守,一丝也马虎不得。”
行晔跟缪凤舞说这些,纯粹是顺着她的话题讲下来的,他也没期望她能有什么主意,或对这件事的重要性有什么深入的认识。
可是缪凤舞有她自己的心思,她既将话题引到了这一步,当然要继续问下去:“皇上说到去岁宫变,臣妾当时虽不在内宫,却仍是被惊动了呢……听说事后皇上撤了内宫侍卫统领,不知道现在的统领,是不是比原先那个能干些?能不能让皇上更加安心些?”
行晔不由地抿紧了嘴唇,眯起眼睛沉吟着,半晌才说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责任总是要有人担的。如今这位统领……说起来真是没法儿与宋四公子相提并论。宋四公子师出名门,胆大心细,侠肝义胆,朕若不是皇帝,倒是很愿意结交这样豪气的朋友。”
“皇上既如此惜才,宋四公子又是有能之士,何不再将他召入内宫,继续用他做内宫侍卫统领?”缪凤舞边说着,已经来到了行晔的前头,屈膝蹲在了他的身前。
若是平日,行晔是不会跟她说这么多朝务上的事。今天他心情好,就乐意多说几句:“朕去年才罢掉的侍卫统领,今年又重新启用,别人会以为朕免错了宋四公子的职。再者,用人之道在于稳妥,一个职位上频繁地换人,只会让人心浮躁,无心于职责。”
缪凤舞见时机差不多了,摇着行晔的手道:“可是皇上才刚说过了,宋四公子是个人才,又侠气忠义,如果这样的人不能为皇上所用,岂不是可惜?哎?皇上不如将那个中军都指挥使的缺赏给宋四公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个……你不提,朕还没想起他来……朕再想想……”行晔似乎也有所心动,很认真地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玉泠被奶娘抱进来了,她见了行晔,在奶娘的怀里高兴地扭动着:“爹……”
“朕的宝公主来了!”行晔当即站起身来,将缪凤舞丢到一边,迎着玉泠走过去,“玉泠今儿真勇敢!替爹爹出气呢,真是好孩子!”
经他提醒,玉泠想起早晨那件事,又愤慨了起来,转头向缪凤舞控诉:“他们打爹爹……我打他们!”
缪凤舞笑道:“好!以后谁欺负爹爹,你就像今天这样勇敢地保护爹爹,好不好?”
“恩!”玉泠很严肃很用力地点了点头,逗得行晔又是一阵笑:“有女如此,朕还怕什么?哈哈……朕今儿还没见太后呢,这会儿带玉泠去给太后请安吧。”
缪凤舞欣然点头道:“总是皇上带着玉泠去,太后才会消气。昨儿那旨意一下,若是臣妾带着玉泠去见太后,又是一通好脸色。”
行晔便抱着玉泠,出了揽月宫,往长春宫见太后去了。
缪凤舞在他走后,坐在那里想着刚刚与他的那番对话。听行晔话中的意思,对宋显麟还是激赏有加的,这样看来,宋显麟赋闲的日子,大概也要到头了。
她正琢磨,小云进来禀道:“主子,庄才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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