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慢慢说道,“大阿哥因着酒后失仪,被责令闭门读书,且日后无诏不得进宫。紧接着元丫头就被赏给了大阿哥做了个侍妾。”
贾赦顿了一下,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方才低声说道:“今上说了,元丫头这辈子就只能是个侍妾了……”
大阿哥酒后失仪被责令闭门读书?
元春这个时候被赐给大阿哥做了个侍妾?
这两件事单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若是将这两件事放到一块儿,可就让人遐想连篇了。
这大阿哥到底失仪到什么份儿上,才会落得个“无诏不得进宫”啊?
这元春到底是因为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赏赐给了大阿哥,还只能在贝勒府上以一个侍妾的身份过一辈子啊?
贾政便是再木讷,如今也是明白过来了。
这一明白过来,贾政顿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整个人竟向后仰倒了过去。
幸好贾赦眼疾手快冲上前去拽住了贾政,要不然贾政非直接跌地下去不可。
便是贾母,瞅见小儿子如此这般模样,也是忘记了生气,急急上前关心道:“可是怎么了这是?”
贾政又气又急,眼圈儿整个儿都红了。
“噗通”一声,贾政冲着贾母直接就跪了下去,口中喃喃道:“是儿子不孝。养出了这么个不忠不孝,没有廉耻的东西。如今还给府里招祸,累及母亲操心。是儿子的罪过,是儿子的罪过……”
贾政说着,便“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那响动,听得贾母是一阵阵揪心的疼。
“政儿啊……”贾母拄着拐杖哽咽道,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自己的这个儿子,生生是被王夫人那个败家娘们儿给毁了去了呀!
老国公啊!你在天有灵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给咱们儿子选得好媳妇儿啊!!
贾母老泪纵横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儿子,眼中满是心疼和歉疚。
贾政平日里虽说有些个木讷呆愣,不知世情,但是身为世家子该有的担当,他还是有的。
贾元春这次这事儿做的,说是祸及阖族都不为过。
贾家上下二十几房,若是上面真要怪罪下来,便是倾族之祸。
“儿子这就离府。”贾政咬牙说道。他自幼苦读圣贤书,虽然数次落第不中,到底还是知道些忠孝节义、礼义廉耻的。自家闺女做出这等不忠不孝,没脸没皮的丑事,他是无论如何不能也不愿再住在这个贾府里的了。他自觉自个儿没这个脸面。贾元春这事儿做的,简直就是把他这位贾二老爷的面皮子扒下来,还在脚底狠狠踩了几脚。
贾母对于贾政的这个决定,虽说难免心疼,到底点头应允了。
“政儿,你不要怪为娘的狠心。咱们贾府上下这么多口子人,不能因为元丫头全都折了进去。”贾母上前亲自扶起贾政,很是语重心长的说道。
“荣宁街后头有处二进的宅子,我让你大嫂子给你收拾好了。明儿个你带着宝玉他们搬到那里去住吧。”贾母此时已是满脸的决绝。她到底出身史家,将门侯府之女,很是拿得起放得下。为了家族计,当断则断。
“以后,得了空儿,你记得常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贾母握着小儿子的手,喃喃嘱咐道。
“至于元丫头那里,你就当做从来没有过这么个闺女吧。”贾母说道贾元春时,语气中满是狠戾。
“好好的教养探丫头和环小子,将来也好做宝玉的臂膀。”
“切记切记,莫要再与元丫头有什么瓜葛了。”
贾母拉着贾政的手,依依不舍的殷殷嘱咐道。
因着二房的离开,王夫人也被放出了小佛堂。
王夫人本不想就这么离开贾府的,她心心念念着贾母的那些私房体己,生怕自己这一房离开之后,会全都便宜给了大房。
只是,想着那个暗无天日的小佛堂,王夫人只能咬咬牙,狠狠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到底还是跟着贾政离开了。
临走前,王夫人犹不死心的对贾母说道:“宝玉那孩子一心念着老祖宗呢。”
贾母没吭声,只掀了掀眼皮子,冷冷的瞅了会儿贾政和王夫人。
贾政面带羞愧的低着头。
王夫人咬了咬牙,接着道:“可怜那孩子被老爷给狠打了一顿,到现在还起不了身。不如……”
王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贾政却是对着王夫人斥了一句:“那个孽障,你还管他作甚?找个软兜把他给抬了去就是!”
王夫人被这么一噎,没说完的话梗在了胸口那里,竟生生的给憋得生疼生疼的。
是了,贾宝玉被贾政给打了板子,而且还被打得怪狠的。
昨日贾政离开时布置的作业被这位贾石头给搁脑袋后头去不说,他的一番国贼禄蠹的言论还被贾政给听了个正着。
本来因着贾元春做下的那等丑事贾政已经是给气得心肝儿肺疼了,再听见小儿子口没遮拦的说着这些个混账话,贾政当下直接就暴走了。他也不使唤小厮长随什么的,自己直接抄着板子就抡上去了。
虽说贾政只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在肝火旺盛的情形下却也能把贾宝玉给抽成了个猪头模样。没有等来贾母的怜惜挽留,趴在软兜里的贾宝玉只能顶着一张猪头一样让人不忍目睹的脸,和一身青青紫紫的伤痕,呜呜咽咽着被抬去了新的府邸。
呜呜呜呜,老祖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