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油水溅到脸上,有时候还会捞空”,心中一动,道:“南庆,你这个主人若是拘束,我不是更放不开么?
南庆微楞,终于还是举起筷子,往盛着捞面的碗里捞了几根面条。他吃得很小心,并没有什么酱汁溅出来。
明蓝感觉得到,他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因为目盲,所以更在意自己的仪态。她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揪了一下,可又不是普通的同情,而是一种糅杂着欣赏和惋惜。
“南庆,”她托着腮,说,“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真的!”
南庆放下筷子,用餐巾抹了抹嘴道:“你不吃饭,一直在看我吃饭?”
她羞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确不是有心的,可就是傻愣愣地看着他吃捞面、吃云吞,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钟。
“我居然觉得,你说的像是真心话了。”他夸张地用手指挠了挠耳廓,“该不会是我耳朵也出问题了吧?”
“是真的!南庆,你吃饭一点都不狼狈!”她急着道,“在你面前说谎才不容易呢,我哪有那本事!”
南庆先生微笑,慢慢地,似乎因为联想起什么沉重的事,他的脸上起了些微的变化:“明蓝,对谁说谎都不是最难的,说谎最难的是骗过自己。”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她察觉到了。“你常说谎么?”她问。
“不常。”他说,“可有时,也会说的。”
“骗过去了么?”她问。
“不知道有没有瞒过别人,反正,没有一次能骗过自己的。”
她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内敛之下是绷紧的痛楚,睫毛投下的阴影令他的表情增添阴郁。
“我们认识时间虽不长,你的劝导却使我获益良多,在你面前,我还算坦诚吧?连我最难以面对的秘密我都与你分享了。南庆,如果你相信我,像我这样的相信你,你也可以把你的心事告诉我。我虽不能实际做什么,却也愿意做你的好听众。”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是被我阿姨收养才来到越南生活的。”
“记得。”
“十五岁之前,我的家在中国。我有父亲,也有母亲,还有一个妹妹。”
明蓝静静地等待他说下去。
“我的母亲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我的父亲……准确地说,是我的养父,在我母亲去世之后把我送给了我阿姨,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可就在昨天,我突然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接到了我同母异父的妹妹的电话,她告诉我很多事,包括我的父亲是如何地懊悔、如何想念我,而我……我的直觉居然是相信她的话!我忽然觉得,过去那种被人抛弃的感觉才是我的错觉,现在这种被呼唤、被需要的感觉才是真实的!”
明蓝的心被他所诉说的事震撼了,他的周身笼罩着一种冰凉,而他也的确在轻轻颤抖。她霍然起身,把手搭在他的脸庞,将他轻柔地按向自己:“因为那是你一直希冀的感觉,对吗?”
她的身体柔软温暖。他有些依恋地朝她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说过,我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这不止是因为失明,更因为我尝到过一再被人放弃、亦或是沦为次选的悲哀。这些年,我总是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不要去钻牛角尖,不要怨天尤人,可有时候,我忍不住……”
她从来没见过他情绪这样失控的样子。她感到慌张和心痛,可又莫名地因为自己被认可和信赖而生出一种欣慰来。她像对待一个小男孩一般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南庆,既然你的父亲呼唤你,你会回应他吗?”
他似乎失了方向,迷惘道:“我应该回应么?”
“你有理由不回应,”她说,“毕竟是他先放弃了你,你当然有充足的理由不原谅他。”
南庆摇头:“其实当时的情形也不能怪他。我失明后,我的母亲经受不了打击,也过世了,而我也从此对我的父亲一句话也不说,我还被送去看心理医生。可是没有用,我和父亲的隔阂始终无法消弭。时间久了,没有人能继续忍受这样冰窖一样的家庭。而且,心理医生说,这样的环境,对我妹妹的成长也不利。我想,我和他闹到这样的僵局,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我也难辞其咎。”
“你在为他辩解,你意识到了吗?”明蓝捧起他的脸。
“我并没有完全原谅他。”他闭上双眼。
“我了解。”
“他得了重病。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见他。”
她的手指轻划过他紧闭的双眼。“南庆,你愿意花时间教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弹吉他,也不愿意去见一个养育了你十五年的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计划双更的,可是看片子看得上瘾了,就偷懒了。(*^__^*) 嘻嘻……各位原谅我,明天接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