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菁与沈炎略带亲密的举止后那种淡淡不适感看做正常。他将这种感受解释为不舍。毕竟或许以后再不能回到过去。
可他却在一年多后的连续某几夜,无预兆地做了同一个梦。梦里的韩菁赤着脚,在草坪上快乐转圈,长头发在活泼阳光下乌黑发亮,她的笑容明丽轻盈,裙摆绽开,俨然一朵娇艳玫瑰。
在梦里,她跑到他跟前,堪堪停住,偷偷从下往上地望着他,带着点腼腆的笑容,而后踮起脚尖,在他唇的中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骤然清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的那一刻,觉得心跳得不同往常。
他扶住床沿,低低缓了几口气,慢慢想起来韩菁十七岁醉酒的那个亲吻。
那个时候他认为她不过是一时失误,或者兴起。从每个方面考虑,都认为应该把那一页若无其事一般翻过去。如今再回想,也觉得那个时候的做法最为正确。
可他现在却连续几天梦见这样一个亲吻。
这一次他迟疑了更久的时间,继而在一个多月后,答应了韩冰的结婚要求。
那时他尚且认为这才是最合适的方式。并未预估到这一步错得有多离谱。
他始终认为,刻意去找的东西,总是找不到。万物生长与消失,都有他的必然。未曾想过,情感这种东西,并非实体,在它露出苗头的那一刻,就不该被忽略。
他眼睁睁看着韩菁出国,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接着连每日的例行通话都被取消,只能从江南那里得知韩菁与沈炎越走越近。
理智上,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应该,必然,他还认为自己能够对这些事慢慢不介意。却未料越来越介意。
他跟韩冰初次提出离婚,韩冰的脸色变了变,强笑:“莫北,你可知道,我们离婚带来的影响?”
他语气温和:“如果现在离,之后我所有的财产都可以是你的。”
韩冰的语气渐渐坚决:“我不想离婚。我不要你的财产。我只要你一个。”
他捻着手里一串玉手镯,心想江南送的这一串淡粉颜色应是很衬韩菁的肤色,一边漫不经心地笑笑:“不要说傻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已经帮了韩家够多。韩家伸过来的手也已经够多。再不离婚,以后只会更糟糕。我以为结婚这段时间你早就想清楚你放弃的是什么。我给你两个月考虑时间。”
韩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莫北,别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你要离婚究竟为的是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的眉峰微微一动,抬起眼来,仍然微笑得十分温和,却莫名地让韩冰饱含凉意:“哦?那是为什么,你说说看?”
那一天韩冰终究没有说什么。再后来,两个月的期限到,她仍然不同意。
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布下一张网,将韩家笼得滴水不漏。让韩家伸过来的触手一点点干涸枯萎。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将韩家连根拔起,片甲不留。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想到许多。他人私底下的谈论,更一向如东风射马耳,听听而已,不甚在意。
从他涉足生意场的那一刻起,他总是习惯追求完美,习惯精确计算到一分一毫。让偏差都在可控范围内,温柔的话语下面包着冷硬的心肠,没有人能够改变已经决定了的意志,包括他自己。
却在韩菁这里屡屡破例。
尽管韩冰可控,在他结婚的那一刻,其实亦存了就这样一直到老的念头。
而他最终离婚。
他与韩菁一年多没有通话。他明知这样本是最好,却迟迟难以说服自己。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他的声音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发抖。
再后来,韩菁回国。他看着她与沈炎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人步伐相谐,衣着相配,眉眼间亦有默契之感。
那一刻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早已翻过无数个念头。
他将韩菁纳入怀中,沈炎带着点敌意唤他为“莫先生”的那一刻,他终于弄清楚自己的感受。
那一刹那惊涛骇浪。
原来,他竟是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尝到嫉妒为何物。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出书版正文有修改,加起来零零散散变动的地方不少,网络版就不作修改了。
新添一个莫北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