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也担心女儿,虽然因为女儿的这场婚事,她和儿子既得了脸面,又得了二房愧疚。眼看二房主母和老爷对他们颇为关照,府里的下人们见风使舵,再不敢对她们的事情推脱拖延,日子顿时好过许多。
年儿也得以拜名师为徒,眼看儿子一日日变得乖巧懂事,显见夫子用心,让她以后到下面见到丈夫也能安心了。
唯一对不起的也只有女儿。
吴氏话少,见池盈过来,快步上前握住女儿的手,紧紧盯着女儿,像是看不够一样。池盈是她和丈夫的第一个孩子,她来的时候,夫妻俩正浓情蜜意,恩爱不疑。丈夫突然急病故去之时,吴氏正怀着池年,心神震动下动了胎气,只得卧床养胎,自顾不暇。
虽有二房帮着处理后事,安置她们母女,也亏得当时才十岁的池盈一直陪着自己度过那最难的时光。后来母女三人相依,女儿还是第一次离开自己。
吴氏半晌才恢复了激动的情绪,牵着池盈坐下,喊了声盈盈,嘴唇翕动着再不知说什么才好。
问女婿对她可好?拜堂拜到一半丢下新娘的事情她在府中都有耳闻。
问可有人欺负她?外面流言蜚语,府中丈夫不喜,什么才算欺负,怎么才能不被欺负?这问题她自己都答不出来。
之前只觉得自己深爱的丈夫死的那么早,只留下幼女和遗腹子,娘家又没人,已经很是命苦。可女儿比她还苦。
昨天夜里翻来覆去,吴氏想了很多宽慰女儿的话,现在看着对面坐着的姿容绝世却屡遭噩运的女儿,却觉那些想好的话语每一句都轻的像纸。带不来希望,也载不动愁肠。
吴氏年过三旬,看着文气雅致,清冷纤弱。此时她眸光晶莹,握着池盈的手有些冰,也有些僵硬。万千复杂的思绪都藏在眼底,让她的眼睛都似乎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虽然这个世界她与吴氏仅三天未见,但加上前世,已有半年,还隔了生死,跨越两世。曾经的委屈伤心,都被时间的漏斗给漏没了,池盈反而比吴氏还要心平气和。
池盈温柔反握住吴氏的手,不等她问,就跟她讲了自己在将军府这三天的日子。讲她新院子里的桃花正艳,讲她到现在还没把府里逛完,讲这三天恣意随性的生活......似乎在爱的人面前,一点点琐事都能分解成许许多多的片段,每一片里都能剥出快乐的种子。
看着吴氏逐渐展颜,眼中也有了神采,屋门口钻进来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到池盈的瞬间便亮了,一阵风似的跑向池盈。还不等池盈将他扶住,便见那小小少年险险停在了离她两尺的地方,行了个颇为标准的礼,正是幼弟池年。
眼前的男孩身着青衿,背着同色小书包,眉眼间与早逝的生父颇为相似,一样的清秀俊美。
虽因心急行走如风,但身姿挺拔,坐卧间已然有了些大家公子的风范。可年纪太小,细眉细眼的,配上这副君子做派,俨然是个强装镇定的小大人模样。看得屋内的母女两人不由都提起唇角,满心慈爱。
听着幼弟迫不及待地跟她们分享学堂上的趣事,池盈偶尔附和两句,一家子其乐融融,两个刚刚还仿佛愁肠百结的大人也感受到了无忧无虑的轻松。看着眼前已彻底放开担忧的母亲,池盈放下心来。
中午在池家吃了顿回门宴,席间众人见到她时纷纷侧目,既为她的容貌所慑,又对她的遭遇惋惜。
待宴席散去,池盈拜别祖母,便搀着吴氏,送别了还要上学的池年,在她们的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前来向她道歉的池妙。
池妙也是个漂亮姑娘,今年十六,只比池盈小一岁。生的虽不如池盈,却也眉目端丽,身姿窈窕,通身散发着活泼自信的光芒,容色也因此更艳了三分。
池妙诚恳地向池盈道歉,送上赔罪礼物,直言以后会帮着照看大伯娘和堂弟。又表示如果池盈想要和离,她会求爹娘帮忙,也会帮着安置池盈。
眼看吴氏有些被池妙的好意给气到,她才笑着表示了原谅,谢过池妙好意,如有需要会找池妙帮忙,才打发了池妙,回到吴氏院子里。
母女两个又聊了半日,等到池年下学归来,池盈将她带来的淬体丸趁两人没注意化在水里给两人喝下,眼见时间不早,便带着丫鬟们回到了将军府。
回了一趟家,见到久违的家人,池盈只觉得心中无比平静祥和。看到弟弟被秦夫子教的极好,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对二叔一家越发感激,至于池妙那点事,心中已然毫无芥蒂。
她们一家受二叔家照拂多年,她不会因怨愤蒙蔽感恩之心。往事不可追,她还得了重生的机会,要想前行顺畅,她选择先与过去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