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九宫格：小五子，在吗？

    看着九宫格的头像在右下角跳动的时候，五子棋的手心瞬间冒出冷汗，滑溜溜的差点没抓住鼠标，在二十七度的恒温里他害怕的全身发冷。

    刚才在yy的时候，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想让沈医生知道自己的心意，于是脑袋和身体都是火热的，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他觉得自己是为了爱情勇敢的superman，但是等到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的疯狂和不可思议。

    他居然在歌会上，在那么多人面前告白了，他居然真的做了。

    五子棋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他的心跳声。

    他仔细的看着屏幕，哆嗦了半天，才戳出了几个字。

    五子棋：沈医生qaq

    他还没忘记发颜文字卖个萌，指不定沈医生看到觉得还挺可爱的呢。五子棋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各种想法不断在脑海里来来回回，让他完全无法思考。

    这是他第一次向一个人告白，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这边五子棋紧张的不行，那边的九宫格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从听到第一首歌的时候就意识到他之前一直想要避开的东西，总算是避不开了。

    他想要维持好基友的关系，但是也只是他想而已，他不能控制五子棋的想法和行为。

    九宫格皱紧眉头，他从第一次见面看到五子棋手机上自己的照片，知道五子棋对自己抱着那种感情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拒绝了，可是看到五子棋叫的那句“沈医生”他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说不太清楚那是什么，可是他很难受。

    九宫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考虑了很久，自己应该怎么说，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拒绝。

    有的时候，含糊其辞反而更伤人心。

    九宫格：小五子，抱歉。

    和九宫格的对话框亮起来，五子棋深呼吸，打开了对话框。

    他看着那句话，浑身一僵，寒意从脚底冒上来，让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

    沈医生说抱歉？为什么事抱歉？为什么要抱歉。

    他为什么要说抱歉？

    他微微张着嘴，心底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样，疼痛而苦涩，他瞪着那句短短的话半晌，就如同那句话是什么狰狞恐怖的怪兽。

    他反反复复的看了无数遍，才总算是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是的，沈医生说的确实是，抱歉。

    他拒绝了自己，沈医生根本就不喜欢他。

    五子棋鼻子一酸，一股热气朝着眼眶奔腾而去，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而和沈医生的对话框还在不断的亮起。

    九宫格：你还小，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很多事情你都还不懂，爱情和依赖之间的关系你并没有理清楚，因为我在你生病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我能理解，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或者兄长。再者，我现在也还没有和人生活恋爱的准备，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我照顾不好你。

    九宫格：抱歉，你会遇到更合适你，真正爱你，心疼你，对你好的人。

    依赖？要是是依赖的话，自己就应该喜欢骆驼了，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陪伴自己最长时间的，一直是骆驼。

    我会遇到对我更好的人？

    什么样的叫好呢？什么样才叫心疼我？什么样才是适合？

    他有很多话想说，他有无数的想要反驳沈医生的话，但是却都堵在喉咙里，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五子棋怔怔的看着电脑屏幕，眼泪一大泡一大泡的掉下来，而他自己毫无所觉，倒是旁边早有准备的骆驼吓到了，连忙下床去给他找毛巾擦脸。

    五子棋活了二十岁，遇到的最好的人就只有骆驼和方润，真心实意的对他好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人。

    再后来有了沈琛。

    从他一出生，就是不受欢迎的存在，每次爸妈吵架的时候，他都能听到妈妈压低的咆哮声，要是没有他，要是他不出生，要是他在她怀着他的时候就死掉了，她早就不会待在这个家里受折磨了。

    是因为他，所以妈妈才会活的这么累，这么屈辱。

    她从小到大都对他很冷淡，别人家的孩子生病了可以去妈妈怀里撒娇，他只能一个人去床上躺着。总是能听到歌曲里说，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温暖的存在，但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妈妈怀抱的温暖。

    他一直很羡慕考差了担心回家被爸妈揍的孩子，因为他考差了还是考好了，他只要活着，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他就像是这个家的罪人，因为有他，所以大家才这么辛苦的维持着这个所谓的家庭。

    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因为自己是个男孩，外婆也就不会那么坚定地阻止爸妈离婚了，那样的话，妈妈一定会比现在生活的更好。

    他小学初中以及高中的时候都不怎么爱说话，个性孤僻，所以同学都不和他玩儿，每天放学只能艳羡的看着其他人手牵着手一起回家。

    尤其是在他发现了自己的性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对于他妈妈来说就是一种灾难。

    后来他知道了网络配音，遇见了青藤姐，再后来遇见了骆驼，遇到了无数的，可爱的善良的，明明不认识他却真心的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他好像突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们都需要他，好歹，有人是需要他的。

    大学的时候遇到了方润和其他的两个室友，无论是被发现性向之前还是之后，至少他体会了同学兄弟之间的感情。

    再后来他就遇见了沈医生。

    这是他遇到的最美好的人，他那么温柔，他会耐心的教导你帮助你，会贴心的帮你解围，会安静的陪着你，会细致的关心你，就像是天神一样，一想起他，就让人觉得安心。

    他用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你整个人都会像是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一样的温暖。

    这么好的人，你让我还怎么去找更适合我的人。

    五子棋手指轻颤，把那几句话反复的看来看去，最终总算是回了一句过去。

    五子棋：沈医生，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九宫格：小五子抱歉

    我不要抱歉，我讨厌抱歉，五子棋抿住嘴唇，任由脸上湿乎乎的黏成一团。

    骆驼在旁边手足无措的站着，看着五子棋把键盘按的噼里啪啦响。他看起来太难过了，简直就是一副绝望的样子，骆驼心里发酸，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比较好。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九宫格，尽管他知道并不能怪他。

    五子棋：沈医生，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的不好，我任性又爱哭，身材和身体都还不好，长的也不好看，我一看见你就忍不住娇气，喜欢跟你闹，还会打扰你的工作，是我不好，但是我都是可以改的，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九宫格：你别这样，你非常好，不要这么贬低自己，你从来没有打扰过我的工作，和你相处的一个月我一直很开心，大家也都很喜欢你。可是，小五子，感情这种事并不是你有多好就一定可以的

    五子棋：既然我那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五子棋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他心底很清楚的知道沈医生既然已经说出这样的话了，事情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他不敢承认。

    就好像是一直以来信仰的存在，突然之间崩塌掉。

    他无可是从，如果没有了沈医生，他该怎么办。

    九宫格：对不起

    五子棋手脚冰凉的坐在床上，放在键盘上的手越抓越紧，他突然觉得绝望，心里疼的受不了，他大声的哭出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骆驼被他吓到了，连忙上床揽住他，都来不及用特意拿的毛巾帮他擦脸，只能紧紧地抱住他，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

    五子棋的哭声一直在耳边回响，大声的让人产生惨烈的感觉，骆驼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衬衣很快的湿透。

    从喜欢上一个人，到失恋，就只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候而已。

    五子棋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脑袋里也被眼泪灌满了，什么都不能思考，哭的忘乎所以，真的，你看，五子棋放在身侧的手掌捏成拳头，即使是这样了，你还是只能哭，你就连亲自给沈医生打个电话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像是你这么没有出息，像是你这么懦弱的人，有什么资格喜欢沈医生，有什么资格让沈医生也喜欢你。

    你有哪一点能够让沈医生喜欢你？

    沈琛看着五子棋不再回复，头像也很快变成灰色的，忍不住拿起手机，看着手机通讯录里，五子棋自己存上的那个小五子备注和可爱的小兔子头像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挫败的放下了手机站起身去洗澡。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刚才林远说出那段让他几乎有些生气的话的时候，他差点就心软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容易对他心软，从一开始就是，到后来越来越严重，对那个让人心疼的小孩，可是连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了吗？

    他们不合适，不管之前怎么样，或者之后怎么样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他们两个人并不合适，他们要是在一起，无论自己还是他都会很辛苦。

    他不是林远心里想的那个人，他有很多的毛病，他并不是那么完美，但是林远对待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偶像，这让他很有压力。

    林远也不是他期待中和需要的人。

    冷水从头淋到脚，沈琛在冰凉的水幕中渐渐清醒和冷静下来。

    洗完澡出去的时候，菲力正窝在客厅的地摊上玩着自己的骨头玩具，看见他出来立刻扑过来围着他的脚边打转，沈琛随手摸了摸他，他立刻蹭了蹭他的掌心。

    沈琛心里一动，突然又想到林远。之前他在医院的时候，自己就习惯摸他的头发，每次林远都是一副享受的样子，笑眯眯的蹭着他的掌心，然后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

    沈琛苦笑，以后那小孩恐怕再也不会那么看着自己，不会毫无戒备的把自己所有的信任交给他。

    他觉得有点难受，但是这是自己的选择。

    林远现在的样子让他想起来肖俊，他们都是二十岁正冲动，充满活力和激情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肖俊把自己笑眯眯的拦在学校的小树林边，满脸张扬的看着自己，问他“你是gay吧？我是4班的肖俊，我看过你无数次了，你很合我的意，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年轻的沈琛被他的直白大胆而吸引，他们一直从大学恋爱到毕业，一起经历了刚毕业时候的迷茫，经历了实习期难熬的时间，经历了出柜时候的艰苦，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给对方依靠和安慰，他们都一度觉得对方是自己最后一个人，家里人也默认了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但是事实上，他们在安定下来没多久就和平分手了。

    肖俊说自己爱上别人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激情了，他要去追寻他真正想要的生活，沈琛听到的时候不置可否，他当初喜欢肖俊就是喜欢他的不羁和洒脱。

    现在林远也才是这么大，他知道林远不一样，他和肖俊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他不敢肯定，将来会不会一样。等到他二十几岁的时候，或者等到他像是自己这么大的时候。

    他能非常平静的接受肖俊的离开，甚至现在肖俊偶尔还会给他发邮件，告诉他自己与男友现在在哪里，他们还能像是普通朋友一样的聊天，询问彼此的近况，但是他不能接自己和林远以后也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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