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风儿?你还是不信我是负清风么?我却是负清风,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爹娘。”对上那审视的眼神,负清风微微凝眉,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肯定她不是负清风了,爹娘虽然疑惑,最终却相信了。最了解自己的人莫过于父母,他们不是相信,而是不愿不信,父母之心,她又怎会不明白?既然他们装作不知,那这段时间她便暂时代替那个风儿,终有一日,她们会回到本来的位置。
任逍遥闻言无声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应该比我清楚,将军夫人现在都信你,否则亦不会有今日的负清风。你说你是负清风,你又如何证明?”风儿的资质他最清楚不过,对诗词歌赋根本一窍不通,生性体弱又习不得武,最重要的她对任何东西都不敢兴趣,又很胆小怯弱,与如今字字珠玑,气质清寒简直相去万里,又怎会是她?
而且,雪撼天那五个儿子又岂是等闲之辈,若是她真的碰巧入试,又怎会通过雪清狂等人那一关?今日他也看见了,雪清狂雪阡陌雪倾颜几人都对她十分尊敬,至于那个最小的五皇子雪入尘似乎对她特别亲近?难道,雪入尘也与他一样知晓了她的女子身份?
还有,今日在长廊之内,他弹琴时她只听了一遍竟记下了谱子跟着和起声来,一律不差,最重要的是她还吹出了他所想要表达的意境!以前的风儿根本连识谱都很困难,又怎会一律不差的跟着和起箫来?
证明?她人都在他面前了,他还要她如何证明?这天下间根本就不会出现一摸一样的两个人,即便是孪生子亦有细微的不同之处。脑中闪过某些画面,蓦地想起那晚雪倾颜夜探听雪阁的事儿,梅花印记!如今,似乎只有这个能证明了。只要看到梅花印记,他便无法可说了罢,毕竟这个身体的确还是负清风。思及此,伸手拈起肩下的系带,“梅花印记可证明。”语毕,便欲拉开系带,还未用力手被一直温软的大手握住,不觉一怔,诧异的抬眸。
这是何意?不是他要她证明的么?
“男女有别。”掌心薄凉的触感让任逍遥一怔,她的手好冷,目光触及那披散与肩下的墨色长发,发梢末端还滴着水,这才想起她方才是从温泉池内出来。
“你说什么?”负清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任逍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一时情急竟将他一直掩瞒的事儿说了出来,风儿是女子他也是一次无意间看见的,以前虽觉得她长得太过清秀,只当她天生如此,也未曾怀疑,直至那次他与将军边关归来,他特意从边关带了礼物回来送与她,进了房间却没见着人,他一直都知道这房内有内置的温泉池便去寻了,谁知……也就是那次他发现了她的秘密,发现了将军与夫人的秘密,经常跟在将军身边对他犯得这个错误也能谅解。但他一直装作不知,毕竟此事不宜宣扬,否则有害无利。但如今说了也就说了,现在说什么已是于事无补了。“男女有别,梅花印记我信是真,但……”若她身上没有梅花印记,夫人早已发现了,这么说来她真的负清风!但她明明不是,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儿能让一个人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除非,重入轮回,但轮回亦无法证明是否存在又岂能解释如此怪诞荒谬之事?
男女有别?他说的竟真的是男女有别?负清风闻言震惊的瞠大清眸,动作也在一瞬间僵住,不可置信的喃喃念道,“你,你?怎么会?你怎会知道?不可能,不是只有爹娘知道么?怎会……”
这么说,除了爹娘之外,他是第三个人知道她是女儿身了了!他与爹关系甚笃,难道是爹告诉他的?
“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再道歉。”看着那张震惊的小脸,任逍遥不禁一怔,这反应倒是与以前的风儿有些相像。的确是他误入温泉池,若她要他负责,那他便会负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到底是谁?若不是风儿,他要如何道歉,如何负责?这么多年,他未娶妻,为了便是日后有一日风儿恢复女儿身再行告知,那时他再负起该负的责任,不能因他而误了她的一生。虽然,他一直都只当风儿是小兄弟,小妹妹,即便后来他察觉到她喜欢他。
长睫眨动数下,负清风蓦地回过神来,对上那双坚定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他连她的身份都一清二楚,心知是瞒不过他了,她可以告诉他真相,但信与不信都由他了。“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我答应你。”这点,他可以保证。
负清风闻言轻轻点头,望了门口一眼,随即转身朝一旁的内置温泉池暗门走去,“跟我来。”
在负清风看向门口的时候,任逍遥便了然扬眉,她是怕隔墙有耳罢。两人有一前一后的走进温泉池,暗门蓦地关闭,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响。
温泉池畔,雾气缭绕,摆在一旁的石椅上都是一层水汽,水滴滴落的叮咚声响不落于耳,两人各自落座。沉默少顷,负清风这才缓缓开口,“我所说的尽数属实,信与不信全赖先生你。你说的对,我不是这里的负清风,但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负清风,因为时空错位,莫名的将我们二人的魂魄调换了,我到了雪国,至于那个负清风应该在我所在的地方。我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一抹魂魄,这样说的话你能明白么?”说起来很简单,但她在此地已被羁绊住,暂时无法离开。
“未来世界?那是什么地方?”任逍遥完全被这一番话震住了,一直不可置信的凝视着负清风,一眼也不曾离开。
“未来世界便是几百年,或许几千年之后的世界。”负清风解释道,这听起来的确很不可思议,已经超出了科学二字所能解释的范围,若不是她亲身经历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灵异的事儿。
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后的世界?时空错位?灵魂调换?任逍遥一时间无法相信如此灵异离奇之事,但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她所说的可能,根本解释不了她的忽然转变!难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真的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人?”
“是来自千年之后的魂魄。”负清风纠正道,眸色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反应倒也不是很大,若是换做别人肯定嗤之以鼻罢?“任先生,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我知先生在担心那个风儿,同样的,我也想回到属于我的世界,我正在寻找回去的方法,至于爹娘那边也不要告诉他们,我想在我离开之后这里一切如旧。”
“我答应你。”静默了片刻,任逍遥沉吟道,寰宇神奇,此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只是在她离开之后一切如旧可能么?以前的负清风因为美貌一直处于风口浪尖,而今的负清风身居太傅之位,如今又是南征大将军,其事迹已完全被人传成神话一般,更是人尽皆知!只怕他的离开会引起另一场不可预知的风暴……
“多谢。”负清风闻言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如今突然说出来心里竟觉轻松了不少,蓦地想到方才的事儿,清眸一亮,试探性的开口,“先生,清风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可否答应?”
“何事?”任逍遥讶异的扬眉,看向身前那抹纤细的白影,袅袅雾气萦绕在她四周,浓淡轻舞,仿若随雾而生一般,缥缈如仙!
她的名字竟然同样也是负清风,换了一个灵魂之后,此时站在眼前的负清风不再是之前的怯弱谦卑,然是染上了灵韵,眸色清寒,给人一种清绝出尘之感!
“方才看到先生轻功,想请先生教授。”负清风眸色真诚的开口道。都说任逍遥不会武功,但他的轻功在四国之内却鲜有敌手,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百万重围亦如风过无痕!
任逍遥闻言无声轻笑,琥珀色眼瞳漫上了奇异的神采,“你想跟我学轻功?清风你可知,我从未教过任何人。不过,若是你能以同等的东西作交换我便教你如何?”
同等的东西?看着那张清逸的俊颜,负清风不禁微微凝眉,那轻功与他而言仅是一向本领,而对她而言却如至宝,蓦地想到那时在地下城时与他隔墙合奏的画面,清眸掠过一抹幽光,细长的唇角也染上了浅浅的笑意,“与君相交,琴箫和鸣,方才那一曲如何?”
“呵……”任逍遥先是一震,随即会心的笑开了,眼角眉梢都染上醉人的笑意,“清风倒是会作交换,一曲合奏便想换取我的‘踏风’么?”
这个负清风果然不同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叫人称绝!她若像凡夫俗子一般对他三拜九叩,他绝不会教他,
“为何不能?踏风对先生而言是不可换取的至宝,方才那一曲对清风而言亦是如此,以宝换宝有何不可?人生难遇一知己不是么?”负清风浅笑盈盈,清眸如墨,流动间幽幽灵韵随之而出,长睫蹁跹,说不出的清魅!
“好一个以宝换宝!好一个人生难遇一知己!”任逍遥闻言朗声大笑,声音润泽清朗却不失男子的低沉醇厚,眸中带着促狭的笑意,“清风这怎会是以宝换宝,应是借花献佛不是么?”
负清风笑而不语,心中已明他已应了她,两人相视而笑,将任逍遥送出门外已是大半个时辰的事儿了,方关了门准备休息,只觉异香扑面,心中一惊,想要关门已是来不及,一只修长的手直接挡在了两门之间!
“老师,想避而不见么?”唇角带着一如往常的弧度,似笑非笑,只是那双血玉般的眸子却如寒星般冰冷,甚至隐匿着幽幽怒气。
“这么晚了四殿下该去休息了。”负清风直接下了逐客令,完全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才与任逍遥去了温泉池内,他竟还是发现了!这夜半三更,他不睡觉竟然跑来监视她,她当真不知她究竟是哪儿犯着他了,竟然让他一直盯着她?
“原来老师也知道这么晚了么?既然是夜半三更,那任军师又怎会深夜来访,还孤男寡……”话说了一半,雪倾颜蓦地闭口不言,眸中掠过一抹暗色,顿了顿,这才重新开口,“还待了那么久,任军师有何重要的事儿要这么晚了来找老师?”他正想来看看他,没想到方才开门便看到一抹人影一闪而过,落在他的房间附近便不见了踪影!担心有人欲对他不利,他便赶紧跟来了,却没想到听到那样的一番对话!听到那声音他才认出来那人是谁,竟会是今日抱病的任逍遥!任逍遥的声音很特别,虽然他们并没有见过几次,但对他的声音他一听便能认得出!显然,任逍遥也在怀疑他!果然不止是他,任逍遥几乎看着他长大的又怎会不怀疑?只是两人后面的对话他无论如何也听不见了!他听出了他的语气,他似乎要告诉任逍遥什么,但之前他们的声音又有些模糊没听清晰也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他想跟进去又恐他们会发现他,便一直伏在屋顶之上静静等待!
谁知,竟然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两个男人夜半三更能有什么好谈的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负清风这个妖精,迷惑的不仅是女子了,连他也被迷了心智!且别说别的男子了,何况他还曾听雪中跃说过负清风小时候很爱粘着任逍遥,任逍遥那个人长得那么妖异,熟知他这个人是不是也那么妖异?
那语气竟还带了三分质问,负清风闻言不觉有些愕然,心中一直沉寂的不满溢了出来,决定今日问个清楚,她不想被莫名仇视。“四殿下,你我之间素无过节,你为何次次都要如此逼迫呢?”细想来,她的确没有得罪过他。
逼迫?雪倾颜当即便沉下了眸子,眸中在瞬间染上了沉沉的黑云,翻涌间眸色森寒骇人,“老师当真不明倾颜之心么?”他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竟成了逼迫?他的心他当真就没有一点感觉?
负清风闻言扬眉,清眸中满是不解。不明他之心?他的什么心?
雪倾颜见状气极,云袖中的双手蓦地收紧,紧握成拳!他不知?他竟真的丝毫不知!这么长时间,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看着那张茫然的小脸,疑惑的清眸,心中怒极,狠狠地望了他一眼,倏然转身,拂袖离去!
负清风,你当真有气死人的本事儿!
方才他险些忍不住直接告诉了他,但还不能,时机未到,只能将他推得更远!他要等待,必须要等待!
他竟生气了?该生气的人是她才对罢?看着那抹倏然消失的红色身影,负清风一头雾水,柳眉微蹙,将方才两人的对话对了一遍,终是不解,最后只得作罢。
一夜只睡了两个时辰,负清风难免的面有倦色,梳洗毕,这才走出房间足下悬浮的一步步朝长廊里走去。眼睛有些酸涩,脑袋也有些混沌,忍不住想要睡去,心中不免有些郁卒,这里的人怎么有事儿都喜欢晚上找人,真不是个好习惯。
燕溪看着前面那抹摇摇晃晃的纤细身影,不由得蹙眉,快步的走上前去,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扶住了负清风的手臂,“主子,你没事儿罢?”昨夜接连来了两个人,耽搁那么久也难怪主子没睡好了。雪倾颜到来之后他才得知前一人竟然是传闻中的任逍遥!任逍遥夜半来寻主子,竟是怀疑主子而来!的确主子的转变太大了,难免会引起怀疑。关于主子的传言他也听过不少,也曾诧异过,不过那时他与主子并无交集,对于别人的事儿他从不关心,现在他也有疑惑,但他认识时的主子便是如此,不管传言如何,他心中的主子只眼前一人。
手臂被人扶住,负清风心中了然,就近靠了过去,清眸半闭,只是轻轻摇头,“没事儿,只是困而已。”不知为何,燕溪总能让她卸下防备,她就是莫名的相信他,这点让她自己都很费解。既然费解,她也不必花心思去思考了,顺其自然,由心而行。
燕溪闻言不再追问,只是安静的扶着负清风,他几乎一半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多少重量,他真的很轻,轻的让人心疼。两人的距离如此靠近,自他身上不算传来淡淡的梨花香气,清冽迷人,让人不自觉的迷醉。一个男子竟然生的如斯精致,实在世间少有,古往今来,天上人间便只有这一个负清风!
走了一阵,负清风便起身自行,虽然她是因为困了才倚在燕溪身上,若是被别人瞧见定会生出很多闲话,何况还有那五个家伙,更要避讳的是爹娘,若是看到她方才这么倚着一个男子,又会教她重读女戒了。
长廊行至一半,从一旁缓步走来一抹修长的身影,那袭天蓝色锦袍不必说也知是何人了。
“老师哥哥,早安!”人未到,声先行,话音方落,雪入尘人也到了负清风面前,眉眼间尽是纯澈的笑意,映着晨光薄雾,多了几分迷蒙。
负清风闻言微微颔首,足下停了一瞬,便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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