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清风轻抚着白马的鬃毛,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柔软,声音出奇的轻柔,“踏雪,好好跑知道么?”白马微微踢了踢前蹄,低鸣一声,偏着脑袋去磨蹭负清风的掌心,一派乖巧温顺。
“踏雪?”负清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少守城还是听见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两个字,“踏雪?这匹马是踏雪!西江将军的踏雪!”那日他的全部注意力完全被负清风吸引过去了,倒是没怎么注意到,今日一见当真震住了!皇上竟然将踏雪送给了负清风,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了?
踏雪为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还能夜走八百,是难得一觅的千里良驹!踏雪是雪撼天最为心爱之物,一直以为己用,后于几年前赐给了西江将军,宝马配良人,后来踏雪便一直是西江的坐骑,直至西江死后,踏雪又回到了雪撼天手中,时至今日,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据说踏雪是雪撼天路过天雪山时遇见的,此马当时立于一处悬崖之上,踏步如飞,通体雪白,一跃便跃过了十几丈宽的深崖峡谷,当时惊呆了一众人!当时雪撼天便下了决心一定要将此神驹驯服,却也真的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但这踏雪一直认主,颇有野性,直至雪撼天将此神驹送与西江,这踏雪倒是与西江感情颇深,众人皆知雪撼天将踏雪若是珍宝,如今竟然到了负清风手中,怎能不叫人惊诧?
何况是少守城了。
“是踏雪,如何了?”负清风并不知踏雪有怎样的故事,只知这匹马她很喜欢。在她出征那日,自内务府一回到听雪阁的时候邓公公就已经派人将踏雪送来了,而她被雪清狂他们请去赴宴,回来时为了避开雪芷苑又走了后门,直到第二日早上出发的时候才发现它。第一眼,她便很喜欢它,这一路下来也相处的很融洽。当侍卫告诉她,它的名字时她便觉得很合适,踏雪。
踏雪性子温和,却又让人觉得有距离感,跟她倒是有些相像呢?
众人又怎会不知踏雪,在听到那再平淡不过的几个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踏雪!皇上的最爱,西江将军的坐骑,此踏雪便是!太令人不可置信了,太子殿下和各位皇子都未赠,竟赠给了负清风!这说明负清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根本无法比拟!
少守城死死地等着那匹白色骏马,半晌终于憋出了几个字,“那不用比了,我认输!”踏雪!这世上怎会有马能赢得了踏雪,那匹马根本已经超越了畜生的范畴了!
“你认输?”负清风闻言诧异的扬眸,还未比试他便认输了?这实在不是少守城的风格,方才他听到踏雪的名字时似乎很震惊,踏雪有什么问题么?她还以为雪撼天只是单纯的送一匹马给她,原这其中还有缘故。“既然认输,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踏雪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少守城这个倔牛认输,难道那老皇帝又做了什么计策不成?
少守城不可置信望着那张清冷的面容,他竟要理由?踏雪的理由还不足够么,他的坐骑是踏雪,他知道踏雪是什么么!复而一想,也是,之前的负清风根本连门都不怎么出,又怎会知晓天下事?
他突然间的转变矛盾至极,一个懦弱无为的人怎么可能就成现在这样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呢?完全的是变了一个人!这么一想,在记忆里以前的那个负清风竟变得模糊起来……
一旁的燕溪见状,蓦地一震,主子怎会不知踏雪呢?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的确不知,心中觉得怪异的同时还是举步上前,靠过去低低开口,“主子,踏雪是已故西江将军的坐骑,皇上最爱的战马,是难得一见的神驹,这世间的马还没有赢过踏雪的。”
负清风闻言一怔,清眸微微眯了眯,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匹普通的千里马,这老皇帝什么意思,竟将这样的马送与她,如此彰显皇恩,是要昭告天下么?微微沉吟片刻,这才开口,“既然是踏雪的原因,这一局有所不公,就算少将军胜,最后一场定输赢如何?”
什么?众人闻言皆是不可置信,这样也能算赢?这负将军果有大将之风,若换做别人只是换马比试罢了,他竟能慷慨认输,此等胸怀天下少有哪!
“主子他,他怎么……”小昭一听不禁有些愕然,这样轻易的便让少守城赢了,这也太……
“无碍,主子自有分寸。”燕溪永远都是无条件相信负清风。
“负清风,你?”少守城闻言又是愤怒又是震惊,愤怒的是他如此看不起他直接相让,让他毫无颜面!震惊的是,他的眸中如往常一般清冷冰寒,并无半丝嘲笑之意。当即陷入了两难,与踏雪比试的确不公,但这胜利若要别人相让,不如不必,直接认输算了!何况,他似乎真的不知踏雪是为何物,这点更让他发不起怒来。
感觉到气氛的僵持,少威眸色一亮,随即开口,“既然如此,二位将军就在下一场一决输赢!”
“就依将军所言,一局定胜负。少将军,请出题罢?”对上少威的眼神,负清风了然的微微点头,他的意思她明白。
既然有了台阶就下,少守城亦不是愚昧的人,自然明白少威的用意,便道,“依将军所言,最后一场比剑术!”虽然他平素使刀,但自小到大他练得都是剑。
“就比剑术,如此,少将军请罢。”负清风清眸微微漾开,唇角溢出一口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虽她的剑术造诣并不高,但与少守城比试,足矣。刀走沉稳,剑走轻盈,少守城如今使刀使惯了,剑法刀法早已混淆。
“请!”对上那双风淡云轻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的墨眸,少守城心中一怒,负清风他竟看不起他!今日就他便让他输得心服口服!语毕,接过侍卫送至的长剑便飞身而起,朝负清风的面门直刺而来!
负清风见状,清眸一暗,并不急着拔剑,立于原地巍然不动,待那剑锋离得近了,众人大惊时足下一点,足尖掠地,蓦地后退,急速极快,眼看离得面前的剑锋渐渐远离!刀剑亦分人,有些人天生便是使刀的,而有些人天生便是用剑的。一如眼前的少守城,他便是使刀之人,身形健硕,动作极重,力道更是谈不上轻盈二字。
少守城一震,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的身法竟然如此诡异!快,太快了!
在少守城震惊的间歇,只见一抹银光闪现,剑鸣呜咽,众人根本未看清是怎么出手的,那剑已经架在了少守城的颈间!看着眼前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察觉到颈间的冰凉,少守城蓦地停下了动作,双足落地,僵住了身子!他输了,竟在瞬间便输了!负清风从小不是最不爱练剑的么,即便是这几个月练的,也不可能达到如此诡异的境界!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让人不敢相信!
负清风也停了下来,缓缓收了剑,挽在腰间,只是看了少守城一眼,便转身离去。走了几分,这才停下脚步,并未回头,“望少将军遵守诺言。”
看着那抹白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少守城依然怔怔的愣在原地,目光呆滞,脑中全是方才的那副画面,那双凤眸长睫微眯,眸色如墨,清冷冰寒,让人难以直视,这是他在这世上见过最美的眼睛……
以前,他从未如今近距离的与他接近过,亦不知他竟拥有这样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负清风,他变得越来越像是谜,看不透,猜不透,却是那样风华潋滟。
一众围观将士皆被随后而至的金无敌集合带走,很快便只剩下两人,少威看着明显呆滞的少守城,心中满是担忧,缓步走了过去。但愿负清风这么做是对的,没有伤害到城儿,他一向那么心高气傲如今就这么输给了负清风,他自然会受到打击,但为了城儿的以后,他不得不这么做。
“城儿?”走得近了,瞧见那双眸子依然瞧着负清风离去的方向一眨不眨,一动不动,不禁担忧起来,“城儿?城儿,你没事儿罢?”
那声音由远及近,少守城眸色一动,呆滞的眸子终于恢复了神采,蓦地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对上眼前焦急的脸,不禁有些茫然,“威叔,你怎么了?”老天,他方才,方才究竟在想什么!负清风,负清风,负清风……他疯了不成?那种熟悉的懊恼又再度重现,已经很久了,自从他离开了冰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了!如今随着他的到来,他又再度陷入!负清风,你究竟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你还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败了便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你肯努力一定可以打败负清风的,威叔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少威用力拍了拍少守城的肩膀,满怀激励的开口。此生,城儿想要比过负清风怕是不能了,只愿他能好好地跟在负清风身后多学学,改改这冲动的脾气,智慧是天生的,但经验是积累的,只要城儿能虔心的学,还是可成大器的。
只是那一日,还有点遥远。
“威叔,我不是再烦恼胜败之事,大丈夫技不如人,败了便是败了,我没有气馁,也没有憎恶负清风……”少守城皱眉尽量解释,威叔一定是误会了,但这误会却不能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虽然自小便会欺负负清风,但是每次欺负过了他都觉得内疚心疼,一看到他哭了他就会很生气,心中也不知哪儿来的愤怒,他也不想欺负他,可是一看到他又忍不住想要欺负他!他是疯了罢,怎会出现如此矛盾的心情呢?
“啊?”少威一怔,有些错愕的望着那张懊恼纠结的脸,他说什么?他不是在烦恼胜败之事,那是什么事?“城儿,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守城打断了,“威叔,我要去训练了,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语毕,便扔了剑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那抹急速离去的身影,少威一头雾水,喃喃的开口,“真的没事儿么?”他怎么觉着他不仅有事儿,那事儿那挺严重,这孩子从未有事瞒过他,今日是怎么了?
金无敌安排了练兵的事儿便赶到了西城楼上,看着前面那抹纤细的少年身影,不禁疑惑,负将军究竟有何事要单独见他?在冰城时他还曾怀疑过他,毕竟一个深府之中纤弱的少年究竟能否担当大任?这一路他虽行与大军之后,却也得到了印证,所经之地,听到的皆是关于他的传言,如何爱民敬民,如何为民除害等等……到了这边城之后,不管是除去边城之害,冰鞋妙计,与凤栖先生之约,还是以信义放离武环宇,或是如今与少守城三局定输赢,所见的一切事情,让他一点点的卸下了怀疑,满心钦佩,敬重。
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有如此睿智,胸怀当真世间少有!以前关于负将军的传闻也一定是缪传!
上了石阶,视线开朗,也看到了立于城楼之上的那抹白影,白衣墨发随风而扬,说不清清灵俊逸,如此姿容实在是天下无双,将军心慰,他亦然,负家军在将军之后有
托付之人了!
“主子,金将军来了。”燕溪禀报之后,退到一旁。
负清风闻言缓缓转身,金无敌里拱手行礼,“金无敌,参见将军!”
“金将军不必多礼。”负清风见状上前扶起了金无敌,随即指了指城墙之外千里烟波的月牙湾湖面,“金将军,看到的是什么?”
金无敌闻言一怔,疑惑的蹙眉,随着他所指的视线望去,只见满湖大雾,朦胧缥缈,被呼啸的北风冲的四散飞离,看不清对岸的情况,便道,“雾气。”负将军这是想观察敌情罢,不过也全然该选在这大雾天气。
负清风轻轻摇头,清眸微微一动,“非也,燕溪小昭,你们看到的是什么?”
燕溪小昭同时走到了城垛边,侧目观望,片刻,两人同时道,“冰。”
“非也。”负清风缓缓开口,寒风拂来,乱了发,清眸不由得眯起来,“是风,如今正值寒冬,北风呼啸,若是以风为攻,必能出其不意,所以今日要金将军前来是为了一计,非将军不可,亦请金将军务必谨慎,勿泄露,若是事泄,敌军必有对策,那时不仅无法功成,更会牺牲众将士性命,损失惨重。”
“将军只管吩咐,属下一定做好完全准备,绝不泄露半句,如若事泄以向上人头祭奠众将士亡魂!”金无敌拱手颔首,眉眼紧绷,眸光如炬,厉声承诺。
负清风闻言满意的扬眸,又道,“金将军选一批心腹之人,着手准备制作风筝,自然这风筝不是一般戏玩的风筝,而是能够载人的风筝,会制作风筝的工匠我已准备好了,此事必须秘密进行,希望金将军带领众将士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五千只风筝来。”
“是,属下一定小心谨慎,完成军令!”金无敌虽然不解,但完全相信负清风。只要是负将军的计策,定会成功,他只管遵令执行便可!
小昭听到此处蓦地震住,恍然大悟,风?载人的风筝?怪不得主子叫她去寻城中会制作风筝的能工巧匠,原是为了今日之计!用风筝载人攻城,这样的奇思都能想得到,她真的太佩服主子了!
聪慧如他,到了此时,燕溪又怎会不明白,蓦地响起那次在月牙湾湖畔他说不易用火攻之时,主子说他自有主张,那时他便想到了罢。
“金将军的疑问待时机成熟之时,自当相告,金将军即刻便去办罢。”负清风看到一旁那两人恍然的眼神,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两个孩子的确很聪明。
“是,属下告退!”金无敌压下了心头的疑惑,领命退去。
下了城楼,心中依然疑惑不止,直至眼前多了一抹身影这才回神,抬眸一看蓦地一震,立即敛了神色,躬身施礼,“属下见过三殿下。”
“金将军不必多礼,负将军可在城楼上?”雪云落微微一笑,银眸中却少了往常的从容温润而是多了一抹焦虑。
“回三殿下,负将军却在城楼之上。”金无敌心中微有疑虑,还是告知了去向,三殿下找将军做什么?
雪云落随即辞了金无敌,上了石阶,朝城楼上走去,每行一步心中的沉闷便多了一分,昨夜小尘来找他诉苦说负清风批评他的事儿,小尘便央求了他教他来帮他问问清楚负清风到底为什么而生气。他听了之后训了小尘,因为他无故伤人,让他更没想得到是负清风竟为了燕溪握剑,他手上的伤竟是这么回事儿!今早他便去他的寝居寻他了,熟知方才到了那儿便被守卫拦住,说将军一早便出去了。他正欲离开,忽听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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