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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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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至忠之言不顺耳,逆人心,如果不是贤明的君主,谁能听取它?因此,贤明的君主喜欢的,正是不肖的君主要惩罚的。君主无一不痛恨侵暴劫夺的行径,然而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在天天招致它,痛恨它又有什么益处?假如这里有棵树,希望它生长茂盛,可是别人按时浇灌它,自己却讨厌别人的行为,并且每天砍伐树根,照这样做,肯定不会有活树了。厌恶听取忠言,正是最严重的一种自我毁灭的行为。

    楚庄王在云梦泽打猎,射中了一只随兕,申公子培抢在王之前把随兕夺走了。楚庄王说:“怎么这样地犯上不敬啊!”命令官吏杀掉子培。左右大夫都上前劝谏说:“子培是个贤人,又是您最有才能的臣子,这里面必有缘故,希望您能仔细了解这件事。”不到三个月,子培生病而死。后来楚国起兵,与晋国军队在两棠交战,大胜晋军,回国之后奖赏有功将士。申公子培的兄弟上前向主管官吏请赏说:“别人在行军打仗中有功,我的兄长在大王的车下有功。”庄王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回答说:“我的兄长在大王您的身旁冒着犯上不敬的恶名,遭获死罪,但他本心是要投效忠君王,让您享有千岁之寿啊!我的兄长曾读古书,古书记载遣。‘杀死随兕的人不出三个月必死。’因此我的兄长见到您射杀随兕,十分惊恐,因而抢在您之前把它夺走,所以后来遭其祸殃而死。”庄王让人打开平府查阅古籍,在古书上果然有这样的记载,于是厚赏了子培的兄弟。申公子培的忠诚可称得上是“穆行”了。“穆行”的含义是:不因为别人了解自己就受到鼓劢,也不因为别人不了解自己就感到沮丧,德行没有比这更高尚的了。

    齐王长了恶疮绝,派人到朱国接文挚.文挚到了,察看了齐王的病,对太子说;“大王的病肯定可以治愈。虽然如此,大王的病一旦痊愈,一定会杀死我。”太子说:”什么原因呢?”文挚回答说:“如果不激怒大王,大王的病就冶不好,但如果大王真的被激怒了,那我就必死无疑。”太子叩头下拜,极力请求说:“如果治好父王的病而父王真的要杀先生的话,我和我的母亲一以死向父王为您争辩,父王一定哀怜我和我的母亲,望先生不要担忧。”文挚说:“好吧。我愿拼着一死为大王治病。”文垫跟太子约定了看病的日期,三次都不如期前往。齐王本来已经动怒了。文挚来了之后,不脱鞋就登上了齐壬的床,踩着齐王的衣服,询问齐王的病情,齐王恼怒,不跟他说话。文挚于是口出不逊之辞激怒齐王。齐王大声呵斥着站了起来,病于是就好了。齐王大恐不消,要把文挚栝活煮死。太子和王后为文挚激烈地与齐王争辩,但却未能改变齐王的决定。齐王终于用邪把文挚活活地煮了。文挚被煮了三天三夜,容貌不毁。文垫说;“真的要杀我,为什么不盖上盖,隔断阴阳之气?”齐壬让人把鼎盖上,文挚才死。由此看来,在太平盛世做到忠容易,在乱世做到忠很难。文挚衄不是不知道治愈齐王的病自己就得被杀,他是为了太子去做招致杀身的事,以便成全本子的孝敬之义啊。

    忠廉

    士的名节不可受到屈辱,这是由于士十分珍视名节。珍视名节,就会把它看得比富贵还尊贵,私利就不足以使士的心情快乐了。即使名列诸侯,拥有万辆兵车,也不足以使士的心志动摇了。假如受到羞辱,就不愿再活下去。象这样的人,有权势一定不会自私自利,居官一定不会贪赃枉法,率领军队一定不会屈服败逃。忠臣也是这样。只要有利于君主、有利于国家的事,决不会推辞不干,一定杀身舍生为君为国献身。国家如有这样的士,就可以称得上有人了。象这样的人本来就很难得到,国家之患在于即使遇到了达种人,君主又不了解他们。

    吴王想要杀掉王子庆忌,但是没有谁能杀死他,吴王很忧虑这件事。要离说;“我能够杀死王子庆忌。”吴壬说:“你怎么能行呢?我曾经乘六匹马驾的车追赶他,一直追到江边,却赶不上他,用箭射他,他左右手各接了满把的箭,却射不中他。而今你拔剑在手却举不起手臂,登上车子却无法凭倚车轼,你怎么能行?”要离说:“士只担忧自己不够勇敢罢了,哪里用得着担忧事情做不成?大王假如能够相助,我一定能够成功。”吴王说;“好吧。”第二天,吴王假装将要离治罪,拘捕了要离的妻子和孩子,处死了他们,并烧了尸体,扬散了骨获。要离逃跑了,跑到卫国去见王子庆忌。王子庆忌高兴地说:“吴王暴虐无道是你亲眼所见,是诸侯所共知的。如今你得以幸免离开了他,也算幸运了。”要离和王子庆忌住了不长一段时间,就对王子庆忌说。“吴王暴虐无道越发厉害了,我愿跟随您去把国家从他手里夺过来。”王子庆忌说:“好。”于是和要离一起渡江。行至江水中流,要离拔剑刺中王子庆忌。王子庆忌揪住要离的头发,把他投入江中,等他浮出水面,就又把他抓起来投入扛中,象这样重复了三次。王子庆忌最后说:“你是天下的国土,饶你一死,让你成名。”要离得以不死,回到吴国。吴王非常高兴,愿意与他分享国家。要离说“不行。我决心一死。”吴王劝阻他,要离说。“我让您杀死我的妻子和孩子,并烧了他们的尸体,扬散了骨灰,为的是有利于事业,但我认为这是我的不仁。为原先的主人杀死新的主人,我认为这是我的不义。王子庆忌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投入江中,我三次被投入水里,三次又浮出,我之所以还活着,只不过是王子庆忌对我开恩不杀拉罢了,我已经受到屈辱了。作为士,不仁不义,而且又已受辱。决不可再活在世上。”吴王劝止不住,要离最终还是用剑自杀了。要离可称得上不为赏赐所动了,所以面对大利而不改变他的气节,要离可称得上廉洁了,正因为廉洁,所以不因富贵而忘记自己的耻辱。

    卫懿公有个巨子叫弘演,受命出使国外。这时,狄人进攻卫国,卫国的百姓说:“国君给予官位俸禄人是鹤,赐予富贵的是官中的侍从,国君还是让宫中的恃从和鹤去迎战吧,我们怎么能迎战?”于是溃散而去。狄人到了,在荧泽赶上了懿公,把他杀了,吃光了他的肉,只把他的肝扔在一旁。弘演归来,向懿公的肝复命。复命完毕,他一边呼叫着上天一边痛哭,表达尽哀痛之后才停下来,说:“我愿给君作躯壳。”于是剖腹自杀,先把自己腹中的内脏取出来,再把懿公的肝放入腹中,而后就死了。齐桓公听到这作事说:“卫国灭亡一是因为卫君荒淫无道,而今有象弘演这样的臣子,不可不让卫国生存。”于是在楚丘重建卫国。弘演可称得上忠了,杀身舍生为他的国君而死。他不只为国君而死,又使卫国的宗庙得以重建,祭祀不断,真可称得上是有功了。

    当务

    辩说而不合道理,诚实而不合理义,勇敢而不合正义,守法而不合时务,这就象人精神迷乱却乘着快马一样,象人神志颠狂却握着利剑一样,大乱天下的,一定是以上四种行为。辩说之可贵在于它遵从道理,诚实之可贵在于它遵循理义,勇敢之可贵在于它伸张正义,守法之可贵在于它合于时务。

    跖的徒党问跖说;“强盗有道义吗?”跖说:“何只是有道义啊!猜测室内所藏之物而能猜中就是圣,带头进去就是勇,最后离去就是义,懂得时机就是智,分利均匀就是仁。不通晓这五点而能成为大盗的,天下没有。”跖以辩说非难六王.五霸,认为尧有不慈的名声,舜有不孝的行为,禹有沉湎于酒的意愿,商汤、武王有放逐,杀死他们君主的罪行,五霸有侵暴必乱的图谋。然而世世代代都赞誉他们,人们都回避不谈他们的罪恶,真是糊涂。所以跖吩咐自己死后要持金锤下葬,他说;“下到黄泉,见到六王,五霸,要击碎他们的头。”辩说要象这样不如没有。

    楚国有个“直道立身的人,他的父亲偷了羊,他向官府告发了这事。官府抓住了他的父亲,将要处死。这个以直道立身的人请求代父受刑。将要行刑的时候,他告诉官吏说;“父亲偷羊而告发达件事,这样的人不是很诚实吗?父亲受罚而代他受刑,这样的人不是很孝顺吗?又诚实又孝顺的人都要杀掉,那么国家将还有不遭刑罚的人吗?”楚王听说了这番话,就不杀他了。孔子闻知这件事说;“这个人的所谓诚实太怪了,利用一个父亲却两次为自己捞取名声,”所以象“直躬”这样的诚实不如没有。

    齐国有两个好夸耀自己勇敢的人,一人住在城东,另一人住在城西。一天,他们在路上意外地相遇了,彼此说:“姑且一起钦几杯吧?”斟过几遍酒,一个说:“还是弄点肉吧?”另一人说:“你身上有的是肉,我身上也有的是肉,何必另去弄肉呢?在这儿准备下一点豉酱就够了!”于是两人拔出刀割下身上的肉对吃起来,一直到死。勇敢要象这样不如没有。

    商纣的同母兄弟共三人,长兄叫微子启,老二叫中衍,老三叫受德。受德就是纣,年龄最小。纣的母亲生微子启和中衍的时侯还是妾,后来成为正妻而生下纣。纣的父母想要立微子启为太子,太史依据法典为此事争辩说:“有正妻的儿子在,就不可立妾的儿于作太子。”纣因此成为王位的继承人。用法要象这样,不如没有法。

    长见

    人们的智力之所以彼此有差异,是由于有的人具有远见,有的人目光短浅。今天跟古代的关系,就象是古代跟将来的关系一样,今天跟将来的关系,也就象是今天跟古代的关系一样。所以,清楚地了解今天,就可以知道古代,知道古代就可以知道将来。古今前后是一脉相承的,所以圣人够上知千年,下知千年。

    楚文王说:“苋嘻多次据义冒犯我,据礼拂逆我的心意,跟他在一起就感到不安,但久而久之,我执中有所得。如果我不亲自授予他爵位,后代如有圣人,将要阻此责难我。”于是授予他五大夫爵位。文王又说“申侯伯善于把握并迎合我的心意,我想要什么,他就在我之前准备好什么,跟他在一起就感到安逸,久而久之,我从中有所失。如果我不疏远他,后代如有圣人,将要因此责难我。”于是送走了他。申侯伯到了郑国,曲从郑君的心意,事先准备好郑君想要的一切,经过三年就执掌了郑国的国政,但仅仅五个月郑人就把他杀了。这是后代的圣人使文王在前世做了好事。

    晋平台铸成大钟,让乐工审听钟韵声音,乐工都认为钟声很和谐了。师旷说:“钟声还不和谐,请重新铸造它。”平公说。“乐工都认为很和谐了。”师旷说;“后代如有精通音律的人,将会知道钟声是不和谐的。我私下为您因此而感到羞耻。”到了后来,师涓果然指出钟声不和谐。由此看来,师旷想要使钟声更为和谐,是考虑到后代有精通音律的人啊!

    太公望封在齐国,周公旦封在鲁国,两位君主十分友好。他们在一起互相设论说;“靠什么治理国家?”太公望说;“尊敬贤人,崇尚功绩。”周公旦说:“亲近亲人,崇尚恩爱。”太公望说:“照这样,鲁国从此就要削弱了。”周公旦说:“鲁国虽然会削弱,但后世占有齐国的,也肯定不是吕氏了。”后来,齐国日益强大,以至于称霸诸侯,但传到二十四代就被田成子占据了。鲁国也日益削弱,以至于仅能勉强维持生存,传到三十四代也灭亡了。

    吴起治理西河,王错在魏武侯面前诋毁他,武侯派人把吴起召回。吴起走到岸门,停下车,回头遥望西河.眼泪一行行流了下来。他的车夫对他说:“我私下观察您的心志,把舍弃天下看得就象扔掉鞋子一样。如今离开酉河,您却流了泪,这是什幺缘故啊?”吴超擦去眼泪回答说;“你不知道。如果君主了解信任我,使我尽自己所能,那么我凭着西河就可以帮助君主成就王业。如今君主听信了小人的馋言,而不信任我,西河被秦国攻取的日子不会久了,魏国从此要削弱了。”吴起最后离开魏国,去了楚国。不久,西河完垒被秦国吞并了,秦国日益强大。这正是吴起所预见到并为之流泪的事。

    魏相公叔座病了,惠王去探望他,说:“公叔您的病,唉!病得根沉重了,国家该怎么办呢?”公叔回答说“我的家臣御庶子公孙鞅很有才能,希望大王您能把国政交给他治理。如果不能任用他,不要让他离开魏国。”惠王没有回答,出来对左右侍从说;“难道不可悲吗?凭公叔这样的贤明,而今竞叫找一定要把国政交蛤公孙鞅治理,太荒谬了!”公叔死后,公孙鞅向西游说秦国,秦孝公听从了他的意见。秦国果然因此强盛起来,魏国果然因此削弱下去。由此看来,并不是公叔座荒谬,而是惠王自己荒谬啊!大凡行事荒谬的人的弊病,必是把不荒谬当成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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