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一场叹息一般,她听到了属于他的脚步声,很轻轻的一下,像是水碧这般自然是没有察觉到的,但是她却是听到了,那轻轻的一下,就像是一声雷一般地炸响在听她的耳边。
有很多的记忆,就像是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她想到自己当初在南嘉的时候,因为伤重而动弹不得的时候,每天只能躺在床上,然后静静地等,等着那轻忽的脚步声的响起,然后他便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每天她最是期待的时候便是听到那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见到他的时候,她才切切实实地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她几乎每一日都是在等着那脚步声,然后细细地数着,在她听到那脚步声响起之后要经过多少步才会让她瞧见那个人。
房间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有静静的一声“吱呀”声响起,屋内的烛火一下子熄灭了,整个屋子黑暗暗的,宋珩微微闭了闭眼,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凤血歌已经是站在了她的面前,在黑暗之中,宋珩瞧不见他此时此刻的面容,只看到一个黑压压的影子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影子有着沉重的压迫感,几乎是叫她连呼吸都是不敢大声。
那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宋珩想自己这辈子大约最不想交手的人便是凤血歌了。
“你来了?”宋珩的声音很是平稳,但是那尾音之中稍稍带了一点颤抖,还是宣泄出了她此时此刻微微有些激动的心情,她的十指也有些轻颤,宋珩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没有什么出息的孩子似的,再宏大的场面并非没有见过的,可偏偏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自己一直的沉静就像是一场笑话似的,她的四平八稳,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似的,因为在意,所以她才没有法子在他的面前装出那样所谓坚强的自己来。
“可是,你来做什么呢?”宋珩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问着凤血歌,又像是在问着她自己似的,在这样的时候,他来是做些什么呢,如果让人知道他现在在藏剑山庄,只怕会是惹来无数的祸端,且他不是应该是在前线的么,从前线他到这里来花了多少的时间……
有很多很多想要说的话,要问的话全部都梗在喉头,却是叫宋珩不知道要怎么说怎么问。
黑暗之中,凤血歌的身子微微动了一动,那声音之中带了一些个喑哑,他看向宋珩那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虽说在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震惊的了,但是在看到那孕育着孩子的身子的时候,凤血歌觉得那一切远远要比自己道听途说要来得震惊的多,“你不是说,你不要孩子?”
凤血歌从来都没有忘记宋珩之前所说的那一些个决绝的话,她是那般笃定地告诉自己,她不要孩子,即便是有了,她也不要。可现在,她却是有了他的孩子,却成了沈夫人。
宋珩的指甲掐进了自己手掌心的肉中,在这个问题上,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凤血歌。她选择沉默不语,因为她实在是无话可说。
凤血歌看了宋珩良久,他也很想找一些个话同她说说,但是到底却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明明自己千里迢迢而来并非只是为了同她这般相顾两无言,但是很多的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来说起。
最后凤血歌却是蹲下了身子,给宋珩褪下了鞋子,将她的双腿放在床上,扯了床褥上的锦被给宋珩给盖上了,那一番动作做下来可谓是如同行云如水一般的熟练,这种事情,凤血歌的确是没有少做过,这辈子唯一能够叫他这般做着的人也便是只有宋珩一个了。
宋珩不置一词,由着他那样做着,甚至是顺了他的意思,乖乖地躺在了床上,她能够感受到一只宽大的手掌隔着那厚实的被子抚着她的腹部,那是凤血歌的手。
“别在金陵城之中停留得太久,现在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宋珩伸出了手,紧紧地拉住凤血歌的衣袖,如同很多个月前,她也是做出过这种举动来的,只是现在的她少了那个时候的任性,多了几分关切,“被人发现,你会很麻烦,别忘了现在是在国战时期。”
虽说很少能够有人能制约住凤血歌,但是他现在到底是一个皇帝,不能任意妄为,北雍的人瞧见凤血歌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言官的口诛笔伐更是叫人头疼,毕竟是青史上的一笔。
“你在关心我?”凤血歌看了一眼宋珩拉着他的衣袖不放的手,轻声道,“你……你怎不要求我退兵。”
“我为何要?”宋珩反问着他,那眸色之中充满着坚韧的意味,“你是南嘉的帝王,你所做的本就没错,我为何要你退兵?!”